聚賢莊前廳,如今簡直是一片大亂。
此時那個細聲細氣,尖酸刻薄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游家兄弟還真是一對草包,只怕薛神醫也是浪得虛名。大家伙兒散了吧,免得到時候被喬峰一網打盡。”
此言一出,更是一片混亂,誰都沒發現,說話之人其實用的是腹語,嘴是不用動的,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來。
徐陽趁著混亂走到那個身穿青袍,身材高大的漢子背后,方才他可以不管,但這人既然惹到游家頭上,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他。
果然,隔不了多久,他又使用了腹語道:“快看,丐幫這伙雜種已經要動手了,大家伙兒快上啊,后動手的要遭殃……”
話還未說完,徐陽就在他耳邊暴喝了一聲:“王八蛋,滾出去!”
這一聲吼,夾帶著徐陽渾厚的內力,直刺入這大漢的耳中。
徐陽的內力,就算及不上喬峰的天賦異稟,也趕不上段譽可以吸人內力以自用,但在江湖上年輕一輩的高手中,也絕對沒有幾個人能趕上了。
只見這個大漢被徐陽一嚇,頓時鼻端映出兩縷鮮血來,整個人晃晃悠悠地站立不定,便似喝醉酒一般。
群雄也都被徐陽這一嗓子嚇了一跳,頓時停下了爭執,朝這邊看來。
只見有一人搖搖晃晃走了出來,他臉色此刻顯得極為灰敗,群雄都不認得他是誰。
一位老者忽然叫道:“他是追魂杖譚青。是了,他是一品堂高手‘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
丐幫群豪聽得他是四大惡人老大“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更加怒不可遏,齊聲喝罵。
他們先前就曾在一品堂手中吃了大虧,還多虧當時已經退出丐幫的喬峰仗義出手,這才重獲自由。
如今喬峰已經是敵非友,若再遇上段延慶這般的高手,丐幫眾人都不覺得能有多少勝算。
追魂杖譚青此時臉上肌肉扭曲,顯得全身痛楚已極,雙手不住地亂抓胸口,但他不張嘴不開聲,依然對著徐陽說道:“我……我和你無怨無仇,何……何故破我法術?”
語聲依舊是細聲細氣,只是斷斷續續、上氣不接下氣一般,嘴唇絲毫不動。
眾人見了,均不解其意,只是讓人感覺到毛骨悚然。
大廳上只有寥寥數人,才知他這門功夫是腹語之術,乃是江湖技巧和上乘內功相結合才有此效果。
據說練到深處,可動人心魄,甚至讓人心甘情愿去做不愿做的惡事。
但若遇上了功力比他更深的對手,施術不靈,卻會反受其害。
這有數的幾人,視線便轉向了徐陽,心中暗道難道這看起來尋常無奇的小公子,居然能在內力上克制譚青一籌嗎?
徐陽并不答話,心想這種小伎倆在自己眼前使,不是自尋死路嗎?
若在別處,徐陽自然沒空來管,這可是他家好不好?
薛神醫倒是怒道:“你是‘惡貫滿盈’段延慶的弟子?我這英雄之宴,請來的俱都是天下間英雄好漢,你這種無恥敗類,如何也敢混將進來?”
忽聽得遠處遙遙有人聲傳來,說道:“什么英雄之宴,我瞧倒像是狗熊之會!”
他說第一個字相隔尚極遠,說到最后一個字之時,人隨聲到,從高墻上飄然而落。
此人身形奇高,行動卻是快極。屋頂上站了不少江湖高手,紛紛發拳出劍阻擋,卻都是慢了一步,被他閃身搶過。
方才那位認出譚青的老者,又叫道:“‘窮兇極惡’云中鶴,四大惡人的老四,他怎么也來了?”
云中鶴臉上浮出一絲微笑,既飄落庭中,身形微晃間,已奔入大廳,一把抓起譚青,疾向薛神醫沖來。
廳上眾人都怕他傷害薛神醫,登時有數人搶上相護。哪知云中鶴心中早有算計,見眾人奔上,早已放下譚青閃身后退,騰身直奔徐陽而來。
這英雄會中好手著實不少,要論起真實的本領,起碼有數十人可以勝過云中鶴。
但一來輕功不及,哪怕反應過來也已經來不及追上。二來那云中鶴乃是早有盤算,有心算無心,頓時徐陽就已在他掌力波及之下。
徐陽微微一笑,這也是他借機成名立萬的好機會,怎肯輕易放過。
那云中鶴本也不以掌力見長,想來是準備要擒拿自己當人質,以求可以全身而退。
徐陽也不搭話,虛虛浮浮的一掌拍出,顯得毫無力道。
就連他名義上的父親游駒,此時也不忍卒睹,只當他是心慌意亂,隨便出招。
眼看得聚賢莊少莊主即將被自己擒獲,云中鶴心下大喜,身形在空中不變,反是一掌撥去,只當能輕易拍開對方的這招,另一只手已呈鶴抓之形,準備要擒拿對方了。
誰知道,徐陽這看似虛浮無力的一掌,突然毫無征兆的由慢轉快,越過云中鶴那一撥,反而是輕輕地拍在了他的胸前。
云中鶴前胸中掌,登時悶哼一聲,重重的摔將下來,口中鮮血狂噴,有如泉涌。
徐陽這一掌,看似無力,其實卻已經用上了六、七成功力,能受一掌而不死,已經算是云中鶴經得打了。
那譚青卻仍是直立,只不過到處亂走,口中甚至咿咿啊啊的唱起小曲來,顯得十分滑稽。
大廳上卻誰都沒笑,只覺眼前情景可怖之極,生平從所未睹。
薛神醫知道譚青被喝破奇功,此時心魂俱失,天下已無任何靈丹妙藥能救他性命了。
而那云中鶴既然敢來到英雄大會,自然是有足夠自信能全身而退的,但此時已經吐了一地的血,也是奄奄一息了。
眼見得自己若是不出手,即便其他人不再發難,這人也決計性命難保。
那游坦之看似一個稚嫩的雛兒,卻一喝喝斷譚青的生機,又是一掌輕松擊傷江湖“四大惡人”之一的云中鶴,此等少年在自己身邊多日,他居然沒能看出半分端倪。
要不就是自己太蠢了,要不就是游坦之太過精明,不露痕跡。
只不過,他年紀輕輕,這身功夫又是從何而來的?
薛神醫不由得轉頭看向游駒同游驥,這兩位可是游坦之的尊長,沒有理由不知道的。
但見游駒和游驥都是一臉茫然,一副驚嚇多過驚喜的模樣,顯而易見,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游坦之如此神勇。
薛神醫一愣神之間,譚青已經直立不動,再無半點聲息,雙眼睜得大大的,顯然已經丟了性命。
適才譚青不停地出聲侮辱丐幫,丐幫群豪盡皆十分氣惱,可是找不到認頭之人,只能喝罵解氣。
這時眼見游坦之一嗓子就喝斷了譚青的生機,立時輕輕松松便將此人治死,均感痛快。
宋長老、吳長老等幾位直性漢子更是出聲喝采,上前圍住了游坦之,只把他當成好朋友,大恩人。
更是有幾個丐幫高手上前,擒拿了早已沒有反抗能力的云中鶴,押到薛神醫面前。
云中鶴倒是硬氣,慘笑道:“倒是……倒是沒看出來……,聚賢莊居然藏龍臥虎,就連一個……一個小娃子也深藏不露,我輸得不冤,不冤,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氣息微弱了下去,雙眼泛白,眼見得要去西天。
薛神醫知道,這時候反而不能殺他。
若是傳出去,英雄大會當場抓獲了一個大惡人,他薛慕華在場,非但不救治,反而任其吐血而亡,倒顯得英雄大會不夠英雄了。
伸手點了云中鶴胸前背后的幾處要穴,先止住了他口中不斷噴出的鮮血,再塞了顆藥丸進他嘴里,算是勉強保住了這個惡人的性命。
薛神醫大聲說道:“這云中鶴好色貪殺,江湖上誰人不知?等英雄大會結束之日,再行斬殺以祭旗。好好看守住了,莫讓這廝逃跑。”
游家兄弟自然沒有意見,雖然這家伙是自己的子侄抓住的,但若是此刻就殺了,難免日后其他三個惡人會來聚賢莊找麻煩。
自有人上前押送云中鶴去莊后地牢里關押,而其余的人,目光自然盯住了一臉無聊的徐陽。
游駒第一個沖了上前,一把抱住了徐陽,激動地問道:“坦之,你是何時練就這一身好功夫的?”
游駒本來對這孩子并沒有太大的期望,起名坦之,就是指望他一輩子平平坦坦,沒有大災大難。
游坦之漸漸長大后,游家兄弟也想過將一身的本領傳給他,只不過他資質平庸,怎么都學不會。
慢慢的,兩兄弟也就沒了信心,任由他做個閑散的少莊主。
現在眼見得這孩子強爺勝祖,一掌就把江湖上兇名赫赫的云中鶴給拍得人事不知。
這等功夫,莫說是游家昆仲,就連當年他們的老恩師恐怕也絕難做到。
如何不要好好詢問一番,以求詳解?
徐陽笑道:“孩兒只是一時得手,算不得多俊的功夫。還是多虧眾位前輩出力,將這奸賊趕得慌不擇路,這才跑到孩兒面前,被孩兒趁亂一擊得手的。”
這話說的好聽,在場出過手的江湖豪杰聽了,個個都是滿面喜氣。
對啊,若不是之前大家伙兒齊心協力,那云中鶴怎么會如此輕易就被趕到那個角落?又如何會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給一掌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