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娘說這句話,并不是空穴來風。婉瑩昏迷這幾日,皇上寸步不離地守在婉瑩身邊,也正是這樣,那些諫言的官員們才不敢輕舉妄動。
婉瑩眼中霎那間多了許多晶瑩的光芒,幽幽地說道“甫一回宮,他們就堵在宮門口逼迫本宮,要不是太后和恭親王從中斡旋,只怕現在本宮的下場會比楊貴妃還要殘烈”
婉瑩說到這里,眼中的晶瑩已經順著臉頰,滴在了枕頭上。
蕓娘趕緊掏出自己的帕子,擦拭婉瑩眼角的淚水,心疼地說道“娘娘,這些蕓娘都想到了。”
“皇上真的要怪,那就怪吧,若不利用皇上的偏愛,也不能將暗地里的毒瘤連根拔起”
“可是太后說了,如今皇上根基不穩,不讓咱們輕舉妄動”
“蕓娘,太后對本宮有恩,本宮嘴上沒有親口答應太后的三年之期,不過為了皇上,本宮也不會輕舉妄動。”
“娘娘能忍得住”
婉瑩咬著牙說道“忍不住,咬著牙也得忍,為了皇上,也為了太后”
“那娘娘之前為什么拒絕太后,惹她老人家擔心”
“這是殺父滅門之仇要是太后三言兩語,本宮就同意了,太后難道不會納悶兒本宮在太后面前,之前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不能讓太后察覺本宮心里的心機”
蕓娘松了一口氣,說道“娘娘,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娘娘大概已經讓大少爺暗中開始調查柳閣老了”
“是的要不給他們制造一次機會,又怎么讓他們勾結在一起呢本宮好想知道,到底是誰在背后想要置本宮于死地”
“如果最后真的查到皇后頭上,娘娘準備怎么辦”
“冤有頭債有主,該怎么辦,就怎么辦”
兩人正在低聲的密談,忽然殿外響起小宮女的喊叫聲“蕓娘,要不您去歇一會兒,讓奴婢幫您上夜吧”
蕓娘放開嗓子回復道“不必了,你歇了吧,今夜我守在寢殿里”
聽著小宮女腳步走遠,婉瑩低聲說道“明兒大哥過來的話,你交代他繼續追查柳閣老。”
“你娘娘,那賀將軍那邊怎么辦要不要知會一聲”
“不用了。”
“賀將軍已經急得到處尋醫問藥。”
“只有賀佑安著急,一切才像是真的。”
蕓娘還未來得及思量,婉瑩苦笑著說道“只有把賀佑安算計進去,才能算計住皇上”
蕓娘又掏出了申若林給的七日還魂丹,將藥丸在藥碗里研碎,用勺子舀了一半喂進婉瑩的嘴中。
婉瑩喝下藥,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昏迷中。
皇上不明就里,見婉瑩數日昏迷不醒,差點掀翻了太醫院的屋頂。
太醫院幾位院判聯合會診,婉瑩的病情依舊毫無起色。
眼看一日重似一日,皇上病急亂投醫,答應了賀佑安的請求,從宮外請了許多神醫,來給婉瑩看病。
良藥醫得了病,醫不了命。
婉瑩不知從何時起,早就在心里種下了魔鬼的種子。一直隱忍不發,是因為她早就在逃亡中學會了審時度勢。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得一招斃命
她能安靜的坐在問仙宮里,歲月靜好一般織布看書,誰也不知道她的心里醞釀著一份驚天動地的波瀾。
林姨娘暴斃之后,婉瑩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大肆捕殺了一百多個知情人。
她昏迷在床,所有的人都以為她畏罪受驚,或是遭到了老天爺的懲罰。
其實她是想引蛇出洞,將自己至于死地,才會讓隱藏在自己身邊的黑手露出馬腳。
皇貴妃日漸病危,皇宮中彌漫著一種說不出的氣味。各種隱藏在犄角旮旯的魑魅魍魎,蠢蠢欲動地躍躍欲試。
已入初冬,寒冷的永巷里,不管是東南西北什么方向的風,都能在永巷這個地方停留盤旋。所以永巷成了整個皇宮里最陰涼寒冷的地方。
呼嘯的寒風吹不走天上孤寂的恒星,師妃娘娘已經誕下皇嗣,一出月子就趕緊趕赴永巷。
破落的屋室里,劉更衣只有一個奄奄一息的火盆取暖,她蜷縮在被子中準備安置,卻不想門上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原本以為是小德子,開門一看竟是婉蕓。
劉更衣失落地撂下門,猜到婉蕓是來滋事,自覺地轉身將最后的棉衣套在身上。
婉蕓穿著華貴的大氅,坐在劉更衣的屋子里,真真就是蓬蓽生輝的意思。
“劉更衣不會以為本宮是你那個姘頭吧怎么這么失落的表情”
劉更衣翻著白眼說道“德妃,你回回都是大半夜過來,估計是想皇上想得發瘋,所以找我瀉火吧”
婉蕓沖著外面拍了拍手,立馬有幾個粗使太監抬了幾簍子上好的炭進來。
“你看看你,見了本宮就不能友好一點兒嘛本宮心疼你沒有炭火取暖,所以一出了月子親自給你送過來。你應該感謝本宮才對”
“是嘛德妃娘娘還真是賢惠。我竟沒看出來”
婉蕓笑著看著劉更衣,等粗使太監們都離開,才冷著臉說道“賤坯子,玉佩的事兒,咱們今兒該了結了吧”
“賤人,你答應我把我弄出永巷,四個月過去了,你怎么不兌現呢”
“本宮兌現你個腦袋要不是皇貴妃大病一場,耽擱到現在,本宮還真相信你的鬼話了”
“咱們兩個好不容易冰釋前嫌,聽德妃的口氣,又打算翻臉了”
婉蕓惡狠狠地站起來說道“賤人,你什么都不知道,對不對”
“你既然什么都明白還問什么”
“柚月已經死了,死之前可是什么都說了”
劉更衣看似面不改色,空曠的瞳孔中還是晃蕩著驚恐的暗光。
“她是本宮的心腹,就算死也不會說出去一個字兒的。你不要嚇唬我”
婉蕓坐在破舊的椅子上,饒有興致的用金護甲扣破桌面兒上的掉漆。
茉兒撿了幾根炭火扔在火盆里,拍了拍手上的炭灰,雙手抄在袖口里說道“柚月受不住酷刑,把你假孕和小德子偷腥的事兒招了出來,小德子都被打殘了,口口聲聲說不知道什么玉佩。”
“你們你們太狠了”
“你要是不來敲詐本宮,本宮也不會下了狠心撕開你們的嘴”
“你太囂張了你別忘了你的頭上還有皇后和皇貴妃,我去找皇后理論”
“別折騰了,來不及了”
“你什么意思”劉更衣驚恐地問道。
“您跟本宮開了這么大一個玩笑,本宮當然要好好教訓你一番,順便看看能不能屈打成招要是板子都打不出個所以然,你以后還怎么敲詐本宮哇哈哈哈哇哈哈”
“你不能毆打我,我是皇上的嬪妃。”
“呸,皇上知道你是誰皇貴妃如今命懸一線,皇上哪有心思管你這個賤坯子的死活來人,給本宮往死里打”
幾個粗使的太監早就準備好板子等在外面,聽見婉蕓號令,抬著板子春凳進來。
“師婉蕓,你太囂張了。我是皇上的嬪妃,你不能隨便毆打我”
婉蕓鬼魅地笑著說道“本宮當然不能毆打你,本宮是責打你皇后風寒,皇貴妃昏迷,本宮如今是皇宮里位份最高的嬪妃”說完沖著粗使太監說道“打她,打死了本宮兜著”
劉更衣死命掙扎,就像一條上鉤的魚,死活不肯貼在砧板上。
幾個小太監都按不住她,婉蕓急得大喊“不用按在椅子上,直接上板子,看她能硬得過板子”
婉蕓的辦法果然好使,幾聲悶響之后,劉更衣沒有先前的活力,半掙半扎地貼在春凳上,狠狠地盯著婉蕓。
“賤坯子,玉佩的事兒,你還嘴硬嗎玉佩到底怎么回事兒”
“好很好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就是你的末日,本宮忍你忍得心腸俱碎,從此以后總算可以解脫了”
雨點一樣的板子。辣手無情地落在劉更衣的身上,劉更衣厚重的棉衣還沒有沁出血,她自己先昏死過去。
“把她弄醒,接著打往死里打看她以后還怎么要挾本宮”
太監們聽到婉蕓的命令,提著劉更衣屋里的木桶,一股腦將里面的水倒在劉更衣腦袋上。
寒冷的冬夜,一盆冷水徹底將劉更衣喚醒,她艱難地睜開眼,盯著婉蕓說道“殺了我,皇后娘娘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太監們懸在空中的板子,艱難地放下來。一籌莫展地盯著婉蕓。
婉蕓也有些差異以皇后兩耳不聞天下事的作風,她不應該摻和婉蕓和劉更衣的爭斗,可是她們最近兩次交鋒,皇后都被牽涉進來,皇后兩次的態度都有些袒護劉更衣,婉蕓猜到皇后和劉更衣應該有關系。
茉兒有些慌張,小聲在婉蕓耳邊說道“娘娘,真弄死了,在皇后那里恐怕也不好交代。”
婉蕓咬著牙說道“賤人,你別拿皇后嚇唬本宮”
“我沒有嚇唬你。我我真的是皇后娘娘的人”
劉更衣這句話,純粹是自己為了自保現編的,她把自己當作皇后的人,可惜皇后到現在還沒有把她歸納到自己的陣營里。
“娘娘,先這樣吧,出了氣,見好就收,咱們剛剛晉封,也不能立刻跟皇后撕開臉,留著她的賤命,日后慢慢磋磨她。”
婉蕓咬著牙,拂袖而去。留下劉更衣血肉模糊地趴在春凳上,衣服上還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水。
這一夜對劉更衣和婉蕓來說都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