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喊捉賊!你果然巧舌如簧,到了這個關頭,你仍要反咬我一口。既然你不承認,我也沒辦法,都怪我當時心太軟,也怪我當時太冷血,直以為你只一心暗害婉瑩,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你到最后連我也不放過。”
皇上顯然被姐妹之間的真心話給嚇著了,腦袋像一直撥浪鼓一樣,隨著姐妹倆的對質,來回搖擺。
“姐姐誤會了,妹妹沒有別的意思。”
婉蓉料到婉蕓不到黃河不死心,沖著殿外大喊:“帶進來!”
一個面相生疏的小太監,被慧芳宮的鈴音帶了上來。
婉蕓看到小太監那一刻,臉色立刻煞白。
婉蓉指著小太監,對著皇上說道:“皇上,弘允不管他是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終究都是臣妾的親侄子,臣妾已經指證,至于皇上信與不信,那是皇上和婉蕓自己之間的事兒了。婉蓉不再過問。”
皇上的疑心已經被點燃,婉蓉卻就此罷手。
婉蓉不糾結弘允的身世,但是卻對自己女兒的枉死耿耿于懷。
“德妃說臣妾是因為他們母子擋了我們母子的道路,真是狠毒至極!到底是誰害死了我的馥寧?”
馥寧公主傷逝也是皇上心中的至痛。“他是誰?”皇上推開自己面前的婉蕓問道。
婉蓉正色地說道:“皇上,馥寧死的冤枉。”
一件被皇上刻意壓在心底的傷痛,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被拉扯出來。
“馥寧,朕的小馥寧……”
“皇上,我們的馥寧是被婉蕓害死的,這個小太監就是證人。”
皇上驚怒的目光,幾乎要生吞了婉蕓。他咬著牙將目光略到小太監身上,憤恨地說道:“你是誰?一五一十地說,敢有一句假話,朕殺了你!”
暴風雨來臨之前,海面總是出奇的平靜。皇上內心已經翻涌成驚濤駭浪,但是臉上依舊隱忍不發。
小太監承受著九五之尊即將來臨的雷霆之怒,戰戰兢兢地說道:“回皇上的話,奴才叫小安子,先前是迎春宮的灑掃太監。奴才是奉了德妃的命令,將迎春宮的五個小太監滅了口。除此之外奴才一概不知!”
皇上的疑問沒有得到解決,轉身盯著婉蓉。
婉蓉凌厲地迎著皇上逼問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容亭的美人抱,是被宮外的一個木匠動了手腳;婉蕓派自己身邊的心腹太監去滅口;滅口之后,又派小安子去滅口那些執行滅口的太監。”
這一串攪口的描述,沒有影響皇上的理解。
容亭的美人抱忽然斷裂,皇上也曾產生過懷疑。宮中的各處建筑,都是經過嚴密設計,選用的材料也都是舉世難尋的上等材料。不可能經不住幾個婦孺的重量。
可是當時斷裂的痕跡,沒有一點人為的痕跡。一切的一切都歸結于:年久失修,受力過大。
原因雖被找了出來,可是馥寧公主卻是真的薨逝了。
皇上中年喪女,好不容易把這段沉痛壓在心底,今日又無端被提及,連帶著當年弄不清楚的疑點,也一一涌上皇上的心頭。
皇上指著小安子問道:“你害怕再被德妃滅口,所以投靠了淑妃?”
小安子已經嚇得屁滾尿流,涕泗橫流地搖頭又點頭,支支吾吾地解釋道:“皇上,和奴才一起執行任務的另外四個人,忽然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小安子害怕自己再被德妃滅口,偷偷溜出宮。”
“那你怎么又回來了?”
“皇上,奴才在宮外,被黑道的賞金獵人追殺多月,若不是奴才命大,早就死了。最后幸得淑妃娘娘庇護,才活到今日。”
皇上盯著小安子問道:“淑妃怎么找到你的?”
小安子正要回答,卻被淑妃接過話,說道:“陛下,馥寧枉死那幾個月,臣妾生不如死。宮中各處調查的結果說是‘容亭年久失修,不堪重負。’所以當天的人才會齊齊掉進玉泉河。可是容亭中有三面美人抱,兩外兩面都完好如初,為何只有那一面年久失修?臣妾不甘心馥寧就這么枉死!所以不惜重金也在宮外聘請了黑道上的賞金獵人。”
皇上將目光轉向婉蕓,低聲沉吟道:“原來如此……”
婉蓉驚訝皇上的冷靜,卻不料,皇上忽然暴跳起來,沖到婉蕓身邊,像拎布袋子一樣,一把將婉蕓拎起來。
“你說!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朕的馥寧?”
婉蕓哭著搖頭、委屈地哭喊道:“美人抱是有三面,可是當時造辦處也說了,只有那一面外露部分較多,幾十年風吹雨打,年久失修也是有的。”
婉蕓打定主意,只要她矢口否認,一切都還有轉機。
卻不知,任何事情只要落了刻意,都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
皇上暴跳如雷,一把將扯謊的婉蕓摔到墻角,恨意洶涌地咆哮道:“朕疼了你多年,沒想到你連自己親姐妹,親甥女都能下得了手!”
婉蕓重重地跌在地上,‘咔嚓’一聲裂骨之音,清晰地從婉蕓的身體里傳出來。
婉蕓捂著自己的腿,疼得死去活來。
婉蓉冷冷地看著骨折的婉蕓,比起裂骨之痛,她的喪女之痛更加痛徹心扉。
“皇上,婉蕓實際上,是想害死太子,馥寧不過是枉死罷了。”
皇上下意識地覺察到一件事兒:自己可能真的誤會婉瑩和弘治,還有那個可憐的弘成了。
皇上心中的憤怒裹挾著對婉瑩母子的愧疚,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排山倒海般的怒濤不可遏制,難以控制的憤怒,四面八方地炸裂開來。
婉蕓癱在地上,捂著她已經碎裂的腿骨,嚶嚶綴泣道:“陛下,臣妾沒有,臣妾是無辜的。”
婉蓉既然敢指證婉蕓,就對內幕是再清楚不過了,所以看著婉蕓假惺惺地裝可憐,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
“你若是無辜,這天底下再無可憐之人。”
面對婉蓉冷酷地指責,婉蕓窩在地上,凌亂的散發中間,兩束凌厲的目光朝著婉蓉射去。
“你我是骨肉至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這樣置我于死地,對你有什么好處?”
婉蓉冷冷地站起來,沖著鈴音說道:“把玉席拿上來吧!”
一盞茶的功夫,鈴音將那掛差點害死婉蓉母子的玉席抬進紫宸殿。
皇上一怒未平,疑憤交加地看著婉蓉。
“皇上,這掛玉席可是頂頂好的好東西。”
婉蓉一邊說,眼中的淚水再也憋不住,一涌而下。
“淑妃,你想跟朕說什么?”
婉蓉走到婉蕓面前,指著她問道:“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會開心?一計不成,又施一計,我是你親姐姐,你真下得了手?”
婉蕓指著玉席說道:“這條玉席幾經輾轉,你怎么認定是我做了手腳?”
婉蓉冷笑一聲,逼問道:“我說你做手腳了嘛?”
婉蕓自知自己情急失言,緊閉牙關,不敢多說一句。
“事到如今,你還敢拉扯大哥和婉瑩,我若是個糊涂的,必定叫你糊弄去了,只可惜,我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你這些鬼話,去糊弄鬼吧。”
皇上不知道姐妹倆這一筆賬又是所謂何事,怔怔地問婉蓉道:“淑妃,這又是怎么回事兒?”
“這條席子上的玉石,遇熱膨脹,人躺在上面少則半年,多則一年,必定不留痕跡,一命嗚呼。”
皇上頭一次聽說這種殺人利器,目瞪口呆地在姐妹倆之間巡視。
“如果就此罷休,她還算是有良心。”
“姐姐,你冤枉妹妹了,我沒有!”
婉蕓不顧身上的疼痛,爬到婉蓉腳下苦苦哀求道。
婉蓉冷漠地將腳抽出來,鳳眼一挑,不留余地地呵斥道:“我這次難產,是你勾結產婆做的鬼吧?”
“姐姐,我沒有。真的。”
“反正我已經把產婆杖斃了,你大可以矢口否認。”
“姐姐,你難產在里面,我也急得肝腸寸斷,這一點皇上是可以作證的。”
皇上已經在心里已經心灰意冷,恩斷義絕。面對婉蕓的求助,不動聲色。
“產婆到死都沒有供出來你,只怕是被你抓住了把柄,所以不敢招認。只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給產婆的紅花,產婆沒敢全部放在我的助產湯里,要不然我就算三頭六臂,也逃不過一尸兩命。”
“姐姐,我沒有!”
婉蓉已經將婉蕓的罪孽羅列清楚,然后也楚楚可憐地跪在皇上面前。
“皇上,臣妾用性命發誓,婉瑩是清白的,治兒和成兒也是皇上的骨肉,一切都是婉蕓在背后搞鬼。”
婉蕓已經無計可施,唯有賣慘,博取皇上最后的一絲憐憫。
可惜,九五之尊的皇上,偏偏最最缺少的就是憐憫。
“德妃為了讓自己兒子上位,不惜散布流言,重傷婉瑩。為了掃清障礙,不惜下毒手想要除掉皇太子,只可惜,最后是我們的馥寧枉送了性命。”
皇上將淑妃攙扶起來,眼中也閃爍著晶瑩的淚花。
“不是臣妾太狠心,臣妾對德妃一忍再忍,總是念在親姐妹的份兒上,含淚忍下所有的血債。可是她不僅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
面對婉蓉的指控,婉蕓還是死口否認。“皇上,我沒有。姐姐是誣陷我。”
皇上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一腳踢開婉蕓,狠絕地說道:“取滴血驗親,弘允若是野種,朕把你碎尸萬斷。”
婉蕓一聽‘滴血驗親’一下子昏死在紫宸殿。弘允是不是皇上的孩子,她作為親生母親,最清楚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