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僖宗天子又把主意打到了皇家存書館上來,繼續發揚祖宗的玩弄文字技巧的功夫。
非但皇家存書館千字一金之價,提升到了一字一金的天價,還給宗親,外戚辦理了圖書卡,對外宣稱,認卡不認人。
擺明了就是鼓勵外人到宗親,外戚處借卡閱書,開辟財源。
而宗親,外戚亦能借著租賃書卡生錢,可謂幾方得利。
僖宗此令,竟得以完美地執行。
數百年傳承至今,皇家存書館的書卡幾乎是明碼標價,一日百金的租賃價格,不知養活了多少落魄宗親,外戚。
卻說,許易在門外暫駐片刻,閱覽了玉璧上的文字,便朝門廳行去。
門廳正中是一排窗口,和當初在煉武堂買飯的窗口設置一般,一邊的告示牌戳著顯目的新手入門:憑卡入內,充錢存字,千金為始,恕不退還。
許易瞧得搖頭不已,這簡直和后世某公司的推出的流量套餐一般無二,可見智慧是可以跨越時空復制的。
皇家存書館的生意算不得好,只設了三個窗口,百來人排隊。
這個數量,放在小飯館算不錯了,但對于占地數十頃,存書近億的皇家存書館而言,無疑是一溪匯入滄海。
“充多少!”
門內的青衣老者有氣無力地問道。
“一千金!”
許易將卡和錢鈔送入窗口。
“觀舊書?”
青衣老者奇道。
“第一次來。”
許易據實以告,心中有些好奇。
“難怪!”
青衣老者戳了戳透明窗口左側的牌號,上面書著一排小字:新人須知,多多益善。
“還是一千金么?”
青衣老者口上問話,伸手朝錢鈔抓來。
“我改主意了,一萬金!”
許易又遞過十張金票。
青衣老者眉頭微攏,第一次將眼神打在許易身上,“怎么就肯加錢了呢?”語氣中既有詫異,亦帶失落。
“新人還是守規矩的好!”
許易笑著道。
“你小子是個人物。”
說話,青衣老者接過金票,手上卻慢了下來,傳音道,“一千金,賣你個消息。”
“多謝!”
許易傳音,麻利遞過金票,朗聲道,“再充兩千金!”
在廣安時,許易和煉金堂的那位謝管事沒少打交道,太明白車船店腳衙的威力了,此輩成事或許不足,敗事綽綽有余。
眼前的老頭擺明了是吃暗規則那碗飯的,許易太清楚里面的門道,既然要送人情,干脆送足。
果然,青衣老者先怔了怔,繼而含笑,手上依舊不急不慢的辦著手續,“你這種人不成功,真是沒天理了,罷了,好人做到底,北側甲辰號房間,有花雕酒,備好了,送入潔室,給那斷眉的老頭。”
傳音罷,玉玨遞了出來,依舊有氣無力地喊道,“下一位。”
出得門廳,許易朝前行進,卻是一處寬闊庭院,以青石鋪地,兩側巨木成蔭,送目北望,很快便瞧見了役房的招牌,快步而行,尋到甲辰號房間,輕輕一推,厚重的老黃梨木門吱呀一聲,緩緩撕開一條縫隙。
許易很快尋到了兩壇未開封的花雕酒,收進須彌環,折步出門,小心將門掩上,繼續前行。
又行進百米,終于進入一座單調至極的巨型空間,送目四望,東西不見頭,南北未見尾,一排排書架規規整整地立著,如松濤林海一般。
進門的墻壁,又錄了公示,一目掃完,許易才暗暗驚嘆皇室斂財有術。
原來,此間的書架皆被密封,要想開啟,只能憑借書卡。
要想查閱何種書,當先刷卡消費。
打個比方,他許某人想要知道某妖物的來歷,就等尋到妖物圖書這一欄,在《萬妖志》,《奇妖漫談》,《妖族起源》等等圖書中擇取。
若是自己心中也沒定數,那便要一本本試看,每取出一本書,都得先消費,哪怕這本書沒有一字合己之用。
換言之,這便是個賭博,賭自己運道好壞。
運道若好,一兩本書就了結了;運道不好,則要將圈定的書逐一排查,那消費就海了去了。
更絕的是,若要二次充值,則只能在廳內進行,此處充值之費,則比外間貴了足足五成。
當看到此點規章,許易哪里還不明白先前的充值窗口前,為何會擺著“新人須知,多多益善”的小牌子。
這分明就是存書館方便,故意為之,所為者,絕非是提醒新來的觀書者,而是想以這種模糊的方式,引人入彀。
若是他許某人此前沒注意此點,如尋常新入觀書者那般,處處提防,故意逆著青衣老者的提醒行事,這次多半是要花盡了冤枉錢。
細細掃描了告示,許易便不貿然行動,細細查驗了告示邊上的路線示意圖,按圖索驥,尋了近半個時辰,才終于尋到了潔室。
枯黃的一間耳房,豎在東南一角,墻角一尾草席,一麻衣老者正蜷縮一團,昏昏而眠。
許易繞到側面,察清了老者的面容,一顆蒼頭,須發皆白,滿臉的溝壑像歲月犁出了干枯的土地,兩撇修長雪白的壽眉,分外扎眼,左邊的眉毛在三分之二位置處禿掉了一塊。
雙頰嫣紅,眼袋浮腫,輕輕嗅鼻,一股淡淡的酒臭襲來,分明是積年酒鬼的征兆。
當下,許易喚出兩壇花雕,扯開封皮,輕輕煽動。
蹭地一下,老蒼頭坐了起來,迷蒙的眼睛尚未睜開,便伸手朝酒壇子抱來,精準異常。
許易也不躲閃,任其抱拿,老蒼頭抱住酒壇,就是一通暢飲,竟是酒量驚人,轉瞬一壇酒便涓滴不剩,竟未灑落一滴。
“嘖嘖,終于解了渴,娘娘的,三天了,三天都沒來聰明人了,可要渴死老頭子……”
老蒼頭一臉久渴飽飲的愜意,一語未罷,便又朝另一個酒壇抱來,咕咚咕咚,痛飲起來。
十余息后,老蒼頭終于放下酒壇,滿面的陶醉,小心翼翼地將酒皮封上,嘆息一聲,“狗日的的老謝,拿老頭子賺錢,還卡老頭子脖子,每次都是兩壇,入他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