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著等以后,自己完全復仇,殺了容嶙和蘇凝雪之后,再將自己的身份告訴容澈的。
那個時候,無論容澈能不能接受自己,她都無所謂了。
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她還真沒想到樓鳶能認出自己。
只是事情已經發生,自然也是瞞不過容澈的。
如今看著容澈的臉,紀顏寧只覺得一時無法解釋,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容澈緩緩走了上前,坐在了她的床邊,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
“還好,沒燒。”容澈的話格外的溫柔。
紀顏寧看著她,沙啞地開口道:“你知道了。”
容澈眸子微動,面色未免,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害怕嗎?”紀顏寧的目光緊盯著他,說道,“知道了我是誰,就不覺得可怕嗎?”
容澈輕輕地搖頭,苦笑道:“有什么害怕的呢?”
紀顏寧道:“我是個死過一遍的人,在眾人眼里的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在這副皮囊之下的靈魂,是一個已經死了二十多年的人,說起來都令人毛骨悚然,恨不得讓人敬而遠之。”
容澈道:“我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正因為清楚,所以又有何懼?”
紀顏寧身子慵懶,她用手撐了起來,半躺在床上,目光看向了容澈。
想從他的目光里看出一絲的心虛,只是看到他眼底的坦蕩,一時垂眸苦笑。
她說道:“你怎么可能不怕呢?我自己的害怕,每當看到鏡子里的我,有時候都會覺得心驚不已。”
一年前她剛成為紀顏寧的時候,每天午夜都未能好好入睡,不是在做噩夢,就是被噩夢驚醒,然而醒來之后,連自己都覺得可怕不已。
“沒什么好怕的,無論你過去是誰,我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我未來的王妃。”容澈將她攬入了懷里,緊緊抱著她之后才發現她的身體冰涼冰涼的。
然后他就感覺到背后滴落了一顆灼熱的淚滴。
紀顏寧向來不喜歡哭,她不喜歡這種懦弱的行為,因為哭根本就不能解決任何的事情,反而會讓她覺得自己更加的沒用。
只是現在的她,真的很想哭出來。
因為控制不了,所以當第一滴淚落下的時候,眼睛就像是控制不住一般淚如雨下。
直到最后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的軟弱。
她以為自己一個人可以承受這些,只是現在看來,她把自己想的太過于強大了。
她甚至狠不下心去殺容鄔。
容澈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輕聲安撫著。
他在長安的時候就查過應采薇此人,因為上次言煦和言徵在牢里的談話,提及到了這個人,所以他很好奇。
只是當他去問皇后的時候,皇后對于這個人相當敏感,避而不談,他只能暗中再探,得到的不過只是些身份上的消息。
應采薇乃是太傅應巍安的嫡長孫女,據說此人才貌卓絕,堪當長安第一貴女,只是在二十一年前那場謀害皇帝的案件之后,和應家、樓家一起消逝了。
所以那些他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子全都可以明白過來了。
因為紀顏寧就是應采薇,所以蕭少北定然是知道她的身份,才會對她如此信任,甚至于連召北令都可以交給她。
因為她是應采薇,所以才會身懷醫毒之術,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也因為她是應采薇,所以才對皇帝有著那么深的怨念。
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可以解釋了。
她一個人步步為營,走到了今天,這背后的努力又豈是旁人能夠輕易懂得的。
紀顏寧漸漸安靜了下來,開口道:“其實我想過,有一天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接受不了,即便是選擇離開或者敵對,我都不會怪你。”
容澈苦笑,說道:“那我就太虧了,好不容易討來的媳婦,我才不會那么笨放手讓你給跑了。”
他還記得紀顏寧一次又一次的拒自己于千里之外,恐怕就是忌憚這個。
“其實,我自己都害怕,害怕有一天醒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紀顏寧聲音沉沉地說道,“一睜開眼睛,又回到那個我們全家被抄斬的那個午夜,害怕再次經歷讓我覺得生死不能的痛苦。”
容澈道:“可這一切都是真的。”
紀顏寧道:“是啊,都是真的,所以我要在這一切化為虛影之前,把我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即便是死,也值得了。”
容澈道:“你放心,有我在,我會護著你。”
“容澈。”紀顏寧輕輕地喚了一句。
容澈:“嗯?”
紀顏寧起身望著他,不解地問道:“你怎么能這么好?”
容澈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因為我喜歡你,因為你值得。”
紀顏寧看著容澈,那雙眸子里仿佛藏著星空,明亮得讓人歡喜。
她輕輕揚起了腦袋,在他的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落下了一個吻,剛想離開,后腦卻被一只大手給扣住了。
容澈輕咬了一下她的唇,軟軟的甜甜的,讓他有些欲罷不能,隨即一點一點地深入她的齒間游走。
紀顏寧雙手環抱著容澈,有些青澀地回應著,原本冰冷的身子變得有些燥熱起來。
直到外面響起了丫鬟的敲門聲,容澈才依依不舍地放開了她。
容澈說道:“好想早點把你娶回王府里當媳婦,每天都好好疼。”
紀顏寧雙頰微紅,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隨即輕瞪了一眼容澈,這才對外面喊道:“進來吧。”
綠蕪端著藥膳過來的,上前行禮道:“大小姐,這是您的藥膳,要趁熱喝下才是。”
還沒等紀顏寧說話,容澈已經從綠蕪的盤子里接過了藥膳,打算自己為紀顏寧。
紀顏寧并未拒絕,對綠蕪道:“你下去罷了。”
綠蕪行了一禮,偷偷地看了一眼容澈,眸子里有些羞澀,隨即退了下去。
紀顏寧將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只是并未說話。
容澈用勺子舀起藥膳,輕輕地放到了嘴巴吹了吹,才喂給了紀顏寧。
看見他這仿佛像是哄孩童一般,紀顏寧只覺得好笑,她張口吃了下去,倒是不覺得口中的藥味有多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