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姜寶青剛幫著姜云山調整好了心態,要是姜云山先見到的是這么激動的李婆子,怕是心里頭那份沒考好的愧疚感,能把他壓塌了。
不過,盡管已經調整好了心態,但姜云山還是有些不太好意思,聲音便低了些:“二奶奶,我沒過縣試。”
“啥?!”
李婆子又尖又利的聲音差點把姜云山跟姜寶青的鼓膜都給喊炸了。
李婆子雙眼凸出,直勾勾的盯著姜云山,那模樣,跟家里頭的銀子飛了沒什么兩樣——或許對李婆子來說,就是銀子飛了。
“你不是讀書挺厲害嗎?!咋連個縣試都沒過?!”李婆子那枯瘦褶皺的手指差點戳到姜云山的眼珠子上去,姜寶青把有些呆愣的姜云山往后一拉。
然而李婆子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姜云山,她唾液橫飛的罵著:“家里頭好好的養著你跟你妹妹,啊,花了那么多錢,讓你妹妹嫁個人你也不肯,你又連個縣試都考不上,家里頭養你們算是白養了,一個白眼狼,一個窩囊廢!有啥用啊?!除了吃吃喝喝你們還會干啥!”
姜云山還有些慚愧,連忙跟李婆子保證:“二奶奶,我下次一定……”
“下次下次下次!”李婆子厭惡的提高聲音,“你咋不等我跟你二爺爺入土了再考上?!平日里吹得跟多牛逼似的,還不是沒考上?!呸!窩囊廢!家里頭的銀子算是打了水漂了!”
姜云山被李婆子罵得抬不起頭來。
去年他本來也可以參加縣試,結果去年他在考試前不小心從臺階上摔下去把腿給摔折了,就錯過了縣試。
今年好不容易參加了縣試,然而卻落榜了。
接連兩次,他實在是無法再替自己辯白什么。
姜云山原本也不是那種會給自己找理由推脫的……被李婆子罵得面紅耳赤,頭都快垂到胸膛上去了。
姜寶青聽不下去了,這李婆子說的好像姜家給她哥哥出了多少上學的銀錢一樣!口口聲聲說著什么家里的銀子打水漂,白養了他們,真是天大的臉!
拿了他們家十畝地,然后每年只給兄妹倆一袋子摻了石子的糙米,這就是養了他們了?他們就該把自個兒都奉獻給姜家了嗎?
然而姜寶青剛要開口罵回去,姜云山就拉了拉姜寶青的衣服,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姜寶青簡直無語了。
李婆子罵罵咧咧的回了正屋,說什么“讀了那么多年,啥名堂都沒讀出來,我都替你們丟人,沒臉出去見人了”。
姜寶青也跟姜云山回了他們土坯屋。
姜云山見姜寶青悶悶不樂的樣子,他反過頭來勸道:“你也知道二奶奶是怎么樣的性子,隨她罵去吧。你若替我出頭,到時候我走了,受難的還不是你?”
姜寶青久久無語。
半晌,她才輕聲道:“哥哥,你沒有想過,要搬出去嗎?”
姜云山吃了一驚:“搬出去?搬到哪里?”
姜寶青道:“比如我們以前的家?”
說到這個,姜云山只覺得一陣恍惚。
以前的家,他已經很久沒去過那兒了。
有次回縣學里時,他拐了個彎特意去看了下那個家。
荒蕪破舊,已經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小而溫馨的家了。
姜云山搖了搖頭:“寶青,你覺得那里能住人嗎?”
姜寶青隨手指了指這個土坯屋,反問道:“收拾一下,也不比這里的環境差多少吧?”
姜云山被梗了一下,他有些頭疼:“寶青,你是個女孩子,我又常年不在家,那兒荒郊野嶺的,對你來說太危險了。”
姜寶青平靜道:“哥哥,你以為這里就安全了吧?”她頓了頓,把前些日子,晚上的時候姜大丫領著村里的二流子摸到了她屋門被她發現的事,告訴了姜云山。
姜云山難以置信的瞪圓了雙眼。
他霍的起身就要往外沖。
姜寶青早就料到他會這樣,眼明手快的用左手死死拉住姜云山:“哥哥,你冷靜一下!”
姜云山漲的滿臉通紅,氣得都有些怒發沖冠了:“我要去問問大丫姐!她怎么能這么狠毒!”
姜寶青比姜云山冷靜多了,她低聲道:“她不會承認的,無憑無據的,說不定還會反咬我們一口,說我污蔑她。”
饒是如此,姜云山還是氣得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賣了你一次不夠,還要再害你一次!心怎么就那么毒!”
他越想越氣,越想越害怕。
若是那天晚上讓姜大丫的陰謀得了逞……
姜云山緊緊的攥住胸前的衣服,不,那種情形絕對不能發生!
姜云山的牙齒都在發顫,說不上是氣的還是怕的:“搬,我們搬!”
可算先把姜云山勸好了,姜寶青長長的舒了口氣。
姜云山縣試落榜的消息,很快姜家人就都知道了。
向來笑面虎的周氏,連笑臉也懶得裝了,在外頭碰見姜寶青跟姜云山時,輕蔑的上下打量她倆一番,然后從鼻子里頭發出一聲哼,端著衣裳走了。
姜老頭跟姜一牛下午就過來喊姜云山,讓他下地干活,還在那里陰陽怪氣的說家里頭不養閑人,姜云山又不是什么大少爺,家里頭讓他讀了這么多年書也沒讀出個名堂來,也該給家里頭干活了。
姜云山正好覺得,以后若是搬出去了,他是該好生學習下家里頭的農活什么的,總不能讓他妹妹這么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來做哪些。
他從善如流的應了。
然而姜云山的這份從善如流,在姜老頭跟姜一牛眼里,卻成了一種自知沒法考上童生而重找的出路。
這不就代表著他自個兒也知道自己沒希望了嗎?
姜老頭跟姜一牛對姜云山更是呼來喝去了。
到了晚上姜云山回來時,累得幾乎是褪了層皮,沾炕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的,還不忘跟姜寶青念叨:“寶青放心……你放心……”
姜寶青心疼的很,用火把繡花針烤了烤當做消毒,幫睡夢中的姜云山好生疏通了一下筋脈。不然他驟然這么大的活動量,怕是夜里頭會抽筋。
姜寶青嘀咕道:“幸好我左手也能針灸,雖說不怎么穩妥,但疏通下經脈是沒什么問題了。不然今天夜里哥哥可是有罪受了。”
做完這一切,姜寶青又收拾了一下屋子,這才慢悠悠的躺在了姜云山身邊,和衣而睡。
然而第二日,姜家又起了大亂子。
請:m.02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