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又想起什么,一拍大腿:“哎對了,我得去找他爹去。那沖喜的壽材可別買了,萬一有個啥不好的這不是還有什么神醫擔著嗎!”說著,她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姜寶青,又哼了一聲,掀開門簾出去了。
姜寶青根本不理會王氏,溫夫人卻被氣得夠嗆,她覺得自個兒這張老臉今兒全都葬送在這里了。
聽聽王氏說的這話,她一大把年紀的人了,臊的臉都紅了。
人家姜姑娘好好的一個小姑娘,跟她乳母非親非故的,不過是看在她這張豁出去的老臉皮上,這才一大清早冒著嚴寒跟她過來。
得不到什么感激也就罷了,這王氏還在這陰陽怪氣冷嘲熱諷的,她真真是恨不得鉆到地底下去了。
“姜姑娘,這可真是對你不住。”溫夫人十分內疚的道著歉,“我仗著教了阿晴跟春宇,豁出去這張臉皮來求你,你肯過來本就是天大的好意了,然而還讓你遇到這種事,真是……真是……”
她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這么一位德才兼備的先生在她面前羞愧成這副模樣,別說姜寶青根本就沒把王氏的話放在心上了,就算是真的動怒了,這會兒也沒什么脾氣了。
“有什么樣的親戚不是我們自己能選的,”姜寶青安慰著溫夫人,“這一點我深有體會,先生不必覺得內疚。”
溫夫人聽得姜寶青這般說,越發覺得對她不住,心里也越發下了決心,要好生的教導阿晴跟春宇,不然真是對不起姜姑娘這一片赤誠。
安慰了溫夫人幾句,姜寶青將她隨身帶來的藥箱打開,拿出一卷針囊來。
這是她前些日子找了家銀樓打造的,其間因著許多根針達不到預期的標準,還退回去重鑄過幾次。
姜寶青又讓溫夫人去找了酒跟蠟燭,準備就緒后,這才讓溫夫人幫著她把秦婆的衣服褪了,針刺鳳池、百會、印堂、合谷、太沖、太溪等大穴。
溫夫人還是頭一次見姜寶青施展針灸,驚詫的說不出話來:“這……這是……”
“這是從前一位隱世高人教我的,”姜寶青隨口扯著從前為了圓針灸的事說過的謊,面不改色的施著針,“是一種治療手段,先生不必驚慌。”
不得不說溫夫人就是有涵養,越是好好讀過書的人,就越會明白自己看到的東西不過是這個世界的滄海一粟,有些沒見識過的東西也不足為奇。
溫夫人很快鎮定下來,看著姜寶青將秦婆周身扎上了數根針。
饒是心理有了準備,乍然看到這個場面,溫夫人心還是提到了嗓子眼,不過,看姜寶青那從容不迫的模樣,溫夫人也增加了不少信心。
小半個時辰后,孫忠亮提著幾包藥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因著附近的幾個藥鋪都還沒開門,他跑了好幾處,最后才買到的藥。
孫忠亮一進來,就見著那個賊好看的小姑娘正在從他奶奶身上往外拔著什么東西。
再定睛一看,竟然是針!
驚得孫忠亮手里的藥包都摔在了地上。
姜寶青沒搭理這意外的動靜,溫夫人微微吃了一驚,忙同孫忠亮解釋:“……這是姜姑娘的獨門絕技,你不要大驚小怪。”
孫忠亮微微遲疑了下,出于對溫夫人的信任,他沒有說什么,但還是有些擔憂道:“這樣,奶奶真的會沒事嗎?”
姜寶青這會兒的功夫已經將銀針收回到了備用的針囊里,她又幫秦婆把了下脈:“稍有好轉,堅持治療下去,應是沒有問題。”
孫忠亮極為驚喜。
姜寶青又支使著孫忠亮去找了兩片極為平直堅硬的木板,將秦婆摔骨折的腿固定了一下,然后又支使孫忠亮去煎藥,把孫忠亮支使的團團轉。
溫夫人想幫忙,被姜寶青制止了。
用姜寶青的話來說,就是孫家總得在秦婆的病里出點力吧?
溫夫人嘆了口氣,沒說什么。
沒過多久,秦婆悠悠轉醒,溫夫人難掩激動,正要說什么,卻被恰好趕來的王氏給擠到一邊去,上前殷勤道:“娘啊,你可算醒了,可嚇死我們了。”說著,還假模假樣的拿著帕子沾著眼角,“娘是不知道,您這一暈,家里頭都亂了套了,我跟二木可是急壞了,忠亮這孩子也是有孝心,四下里跑來跑去的給您張羅,這不,方才您喝的藥,還是忠亮跑了好幾家藥鋪才給您抓好的!”
孫忠亮很是尷尬,但他又不好拆他娘的臺,只好摸著腦袋站在那傻笑,任他娘給他使了好幾個眼色,也沒上前表功。
秦婆沒有理會王氏,她有些艱難的轉著頭,似是在找什么:“我方才,好像聽見了阿楠的聲音……”
阿楠是溫夫人的乳名,后來溫夫人出嫁后,秦婆便不再喊溫夫人乳名了,而是正兒八經的喊夫人。
溫夫人眼里含著淚,應了一聲,上前:“阿楠在這里。”
秦婆瞇著眼,眼里聚了半天的光,仿佛才看清了溫夫人,她有些欣慰的笑了,摸上了溫夫人的手,聲音雖然虛弱,精神頭卻還不錯:“我就說,老婆子還遠沒有到耳背眼花的地步,明明聽到了我們夫人的聲音。”
溫夫人心里有些難受:“乳娘……”
秦婆拍了拍溫夫人的手:“好了夫人,你回去吧,老婆子這里昏暗悶燥的,你身子骨不好,還是不要在這待太長時間了。”
王氏陪著笑,應道:“可不是嘛,娘這里有我們這些小輩在這伺候就行了,夫人還是趕緊回去吧。”
秦婆卻依舊不理會王氏,只微微提高了聲音喊小兒子的名字:“二木!送夫人回去!”
孫二木有些緊張的站了出來:“溫夫人,我送你們出去。”
溫夫人只得點了點頭:“乳娘,回頭我再來看您。”
將溫夫人跟姜寶青送到門口,孫二木帶著一絲絲內疚,一絲絲難堪的神色開了口:“方才我聽忠亮說過了,今天的事,夫人別放在心上……我家那婆娘她就那樣,總想著占旁人的便宜……”
溫夫人嘆了口氣:“二木,我又不同王氏過日子,我怎么會往心里頭去?只是看王氏那態度,你也得當心些。”溫夫人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
“哎,我知道了。”孫二木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明白溫夫人話里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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