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慶真郡王府在京中的宅子,畢竟是老宅了,盡管經過了修葺,但有些顧及不到的地方,仍是生出了些雜草,倒是頗有些野趣。
文二夫人也一直在含笑打量著四周,一副悠然賞景的模樣。
郡王妃谷氏注意到文二夫人的眼神在走廊那鏤空廊窗上頓了頓。
谷氏望過去,見那廊窗竟有處斷了橫梁,露出其中有些腐朽的截面來,不由得有些窘迫的笑了笑,解釋道:“進京有些急,這宅子太老了,有些地方就沒顧得上修葺。”
文二夫人一副很感同身受的模樣來:“做掌家夫人就是不容易,管著整個府上的中饋,什么都得操心。有時候就難免有些顧此失彼的地方,咱們女人不容易啊。”
郡王妃仿佛找到了知心人似得,很是感動的點頭:“可不是嘛?像是這一大家子的吃穿住行,哪一項不得安排的妥妥當當的?他們那些爺們在外面應酬,只管穿得體體面面的出去交際,哪里理解得了咱們女人操持后宅的累?”
文二夫人這人,只要她想,她能說到任何人的心坎里去。沒幾句話,郡王妃就已經把文二夫人視作了今生的知己,一邊走著,一邊相談甚歡。
最后郡王妃高興的執著文二夫人的手,親親熱熱道:“不過眼下也就不急了,過些日子,等我那兒子娶了世子妃進門,我就輕省不少了。”
文二夫人眸光閃了閃,聽得這暗示意味極為濃重的話,終是忍不住多了幾分笑意,她笑道:“可不是嘛,郡王妃后面就等著小輩孝敬,好好享福就行!”
兩人說得親熱極了,姜寶青注意到,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聲的謝氏,嘴角微微彎了彎。
那是一個很微妙的弧度,說不上來是諷刺還是什么的。
謝氏似乎有所感,往姜寶青這邊看來,正好跟姜寶青的視線對了個正著。
謝氏嘴角那抹弧度還未曾消失,對著姜寶青,嘴角又往上揚了揚,看著倒是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姜寶青禮貌客氣的朝謝氏略一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姜寶青收回了視線,漫不經心的想著,看來若是真如文二夫人所愿,宮婉嫁進這慶真郡王府,怕也不會多么的省心。
快到那表小姐卞思妤的院子時,姜寶青眼神落在院子里的一叢紫艷艷的小花上,稍稍停留了下。
謝氏低聲笑道:“姜大奶奶也喜歡花嗎?”
“這是?”
謝氏眼神在那開得顫巍巍的紫色小花上略過,笑著介紹道:“這花我也說不上來,只知道是思妤喜歡的花。她向來喜歡蒔花弄草,便從泉州帶了幾株過來。沒想到來京城不過短短十幾日,已經扎根活了下來。”
姜寶青略一點頭,夸道:“這花開得不錯。”
沒有再說旁的。
謝氏便也沒再跟姜寶青搭話。
幾人還未進得卞思妤的屋子,便聽得里面傳來了幾聲悶悶的咳嗽聲。
看得出郡王妃谷氏確實是有些疼愛卞思妤,聽得她這般咳嗽,神色間頗為牽掛。
她同文二夫人道:“妤兒病著,雖說這病不會過人,可病人的屋子終究不適合待客。侯夫人先在正廳稍等,我帶寶青過去給妤兒看一看。”
文二夫人很是體貼道:“郡王妃說得極是,我也怕我這生人過去,又是長輩,免得你外甥女再拘謹了,反而不利于病體。眼下一切以病人為重。”
郡王妃谷氏越發覺得文二夫人熨帖,她感動的點了點頭,吩咐了貼身丫鬟領了文二夫人去一旁的正廳喝茶小坐,又看向謝氏道:“你也去陪文二夫人說說話。”
謝氏低眉順眼的應了:“是,娘。”
文二夫人擺了擺手:“你不必擔心我,快去看看卞姑娘吧。”
郡王妃谷氏朝著文二夫人略一點頭,這才有些心憂的領著姜寶青拐過一道走廊,往正廳偏后的一間屋子行去。
想來這就是卞思妤的臥房了。
她一進去,便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
屋子里有些昏暗,再加上緊閉著門窗,空氣像是停滯了般。
她們這些古人養病,總是喜歡“避風”,仿佛通風是件多么罪大惡極的慘事。
姜寶青微微屏住了呼吸。
撩過珠簾,郡王妃領著姜寶青進了臥房的內間,隱約能看到帷帳間的床上,躺著個臉色發白的小姑娘。
那種白,并不是白玉那種晶瑩剔透的,是那種患了重病的人所獨有的慘白。
卞思妤虛弱的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厚的錦被,下巴瘦得尖尖的,越發顯得那一雙眸子大得驚人。
“姨母,你來了……”卞思妤剛說了幾個字,便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郡王妃臉上是遮不住的心疼,她上前握住卞思妤的手,安撫道:“你這孩子,身體不好就多休息,不用說話,姨母都懂的。”
說著,她側身讓出了些空間,招手讓姜寶青上前。
“這是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女神醫,”郡王妃臉上有幾分掩不住的喜悅,跟卞思妤介紹道,“你放心,她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卞思妤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分,她露出個蒼白虛弱的笑來:“妤兒也想早些好,免得姨母日夜替妤兒憂心……”
郡王妃很是感動,拍了拍卞思妤的手。
伺候卞思妤的兩個丫頭很是知機的給郡王妃奉了熱茶,請到一旁去坐著。
姜寶青坐在卞思妤的塌邊,仔細觀察著卞思妤的病狀。
卞思妤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長長的睫毛一直微微顫動著:“神醫生得真好看,咳咳咳。”
剛說了一句話,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郡王妃在一旁憂心道:“妤兒這病,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原本身體嬌弱,但也沒差到這種地步。一天比一天消瘦,咳嗽不斷,請了不少名醫過來,都說妤兒的脈象紊亂,實在是從未見過的疑難雜癥……”
說到傷心處,郡王妃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寶青,眼下你差不多是我們最后的希望了。”
姜寶青還未說什么,就聽得外頭有凌亂的腳步越來越重了,然后便是門被打開,有人喘著粗氣,徑直跑了過來。
“妤兒妹妹!”
姜寶青微微吃了一驚,起身避開。
是個頭戴玉冠,身著錦服的少年。
他跑得極急,一直到卞思妤的床邊,這才停了下來,看著被嚇了一跳的郡王妃,有些不大好意思:“娘……”
郡王妃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兒子,到底是在客人面前,沒有斥責,頗為無奈道:“珩兒,你這是做什么?”
顯然這少年便是慶真郡王府的小世子茅子珩了。
“我聽說娘請了神醫過來給妤兒看病,”茅子珩語氣里滿滿都是按捺不住的雀躍,“神醫哪呢?哪呢?”
睡覺起來了,今天的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