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府管家上前,把雁還給蔣琬。
到了這里,納采就算是全部完成了。
關興再問,“先生還有何事?”
蔣琬執雁,問于關興:“請問名。”
到了這一步,若是女方不滿意男方,則就應該拒絕使者的問名。
兩家的親事,就此作罷。
所以關興一聽到蔣琬這個話,心里悄悄地嘆了一口氣,心想終于是要來了么?
僅僅就是猶豫了這么一下,他的眼睛余光就看到對面祠堂的墻角露出一個腦袋,腦袋的主人正睜大了一雙美目瞪著他。
眼中帶著威脅和催促。
關興嘴角抽抽,心想三娘何時回到府中的?怎么會這么巧?
關姬眼中的威脅意味更濃。
關興只好閉眼,咬牙說道,“可!請使者入內。”
關姬一聽,臉上露出笑意,腦袋“咻”地一下子就不見了。
蔣琬和關興又再次步入祠堂。
“某即受名,將加諸卜,敢請女為誰氏?”
蔣琬問道。
關興答道:“君有命,且以備數而擇之……”
說到這里,又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某、不、敢、辭、也!”
“吾妹三娘,關氏女,名銀屏……”
蔣琬滿意一笑。
兩人授雁,受雁,還雁等如前儀。
問名完畢,兩家的親事就算是定下來了。
做完這一切,關興心里悵然若失,想起剛才三娘那催促的眼神,心里更是有些不是滋味:小妹竟然是要著急著嫁人了啊,還是著急著嫁給那個混帳小子……
蔣琬自是不知道關興心里在想什么,只見他滿臉笑容地對著關興拱手道,“禮已成,琬就告辭了。待琬回去告知馮君侯,且請關君侯安心等些時日。”
關興連忙攔住他說道,“蔣參軍辛苦前來,連一口水都沒喝上就要走,這如何使得?傳不出豈不是讓人說關家沒禮數。府中早就備好了宴席,請隨某入席。”
“那琬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蔣琬哈哈一笑。
與關興不同的是,自蔣琬提著大雁過來納采后,關府上下就開始變得喜氣洋洋起來。
府上的老人更是抹著眼淚,感慨道,“娘子終于要成親了哇!”
想想幾年前,關老君侯還鎮守荊州的時候,娘子就到成親的年紀了。
哪知關家慘遭大變,后來的日子又大不如前。
所以娘子的親事也一拖再拖,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再拖下去,就要拖成老姑子了。
現在好啦,府上的日子終于好過了一些,娘子也終于要嫁出去了。
而且嫁的還是名聲赫赫的馮郎君,馮君侯。
同樣是君侯之家,也不算是辱沒了娘子。
苦盡甘來,苦盡甘來啊!
趁著備宴席的時候,關興找了一個空檔,找到正坐在后院里傻笑的關姬,劈頭就訓斥道,“三娘,你就不能有一點女兒家的矜持?”
“方才也就是蔣參軍沒發現你在后面,若是發現了,豈不是鬧了笑話?”
關姬受了關興的責罵,卻是一點也不在意,臉上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下去,“阿兄莫要欺我讀書少。”
“《左傳》曾有記,鄭國徐吾犯有一妹,有公孫楚與公孫黑同時納采問名,不正是讓其妹自行擇之?”
關興不能答。
關姬卻是不肯這般輕易放過他,繼續說道,“小妹觀阿兄當時神色,似有不對,莫不是怪小妹壞了阿兄的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關興心里一驚,連忙否認道。
關姬哼了一聲,眼帶懷疑地看了關興一眼。
“喛呀,三娘,我就算是別有打算,那也是為了你好。你想想,若是讓他這般輕易地得到你,他豈會珍惜?”
關興心想我本想著讓他先納采個三五回再說的。
“他敢!”關姬挑了挑柳眉,然后想起了某些事,心里就是一陣甜蜜,臉上也跟著帶了些許的羞意,“阿郎……他自是與其他男人不同。”
關興看到小妹這般模樣,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他還想著再勸說一下,關姬卻是起身把他推了推,“阿兄還要招呼客人,快去宴席吧,莫要讓人久候,失了禮數。小妹待會還要去找叔母。”
敢情你這是專門為了這事回來的?
想起蔣琬不正是丞相府的參軍么,三娘這幾日一直呆在丞相府里,又豈會不知他什么時候過來納采?十有八九就是她悄悄地跟著蔣琬回來的。
想到這里,關興正欲再說兩句,關姬卻是不肯給他機會,把他推回前院,這又馬上轉身走了。
馮永在莊子上等了一天,直到傍晚的時候,才看到蔣琬的車駕緩緩而來。
當下連忙迎了上去,親自扶著蔣琬下車,問道,“蔣參軍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蔣琬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臘肉條子,“成人之美,又得享盛宴,何來辛苦之說?”
“成人之美?成了?”
馮永略有激動地問道。
“自然是成了。不然我如何會在此時才過來?不正是因為卻不過關君侯盛情,吃過了宴席才能脫身么?”
雖然知道此事不會有什么意外,但一聽到關興竟然沒有設置別的障礙,讓蔣琬這般順利地說成了,還是讓馮永高興萬分。
“好好好!蔣參軍,永已經在府上備好了宴席,還請蔣參軍進府一敘……”
蔣琬拍了拍肚子,笑道,“馮君侯欲撐裂琬之肚皮乎?才在關君侯府上吃完,這肚皮還鼓著呢。再說了,天色已晚,琬過來告知馮君侯一聲后,這就得馬上回城,不然城門就要落鑰了。”
說著,又捋了捋胡須,說道,“這納采問名完結,接下來就是納吉。馮永記得要選吉日,入家廟問卜,到時再告知琬一聲,琬好去關君侯府上報喜。”
“勞煩蔣參軍奔波,永實是感激不盡。”
看著眼前這個中年老帥哥,馮永真心實意地感謝道。
“吾曾聞:世外高人,多是不流于世俗,冷眼觀世道,漠然視興衰。君侯出身山門,胸有濟世之略……”
說著,蔣琬壓低了聲音,輕聲問道,“若是君侯在世間成了親,就不會再離開了吧?”
馮永一愣。
再看向蔣琬那認真的眼神。
于是重重地點頭,“不離開了,不會離開了。成了親,從此以后就是真正的大漢人,想走也走不了了。”
蔣琬聽了,舒了一口氣,笑道,“若真是如此,莫說此事不算奔波,就算是再勞累十分,琬亦如飲甘泉矣!”
說著,又哈哈一笑,高聲吟唱道,“凡周之士,不顯亦世。世之不顯,厥猶翼翼。思皇多士,生此王國。王國克生,維周之楨。濟濟多士,文王以寧……”
怎么莫名其妙就唱起歌來了呢?
半文盲的馮永有些茫然。
蔣琬也不跟他解釋,轉身回到車里,連聲催促車夫掉頭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