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漢之莊稼漢  第1091章 軍事與政治

類別: 歷史 | 秦漢三國 | 蜀漢之莊稼漢 | 甲青   作者:甲青  書名:蜀漢之莊稼漢  更新時間:2022-02-05
 
“大人,蔣子通乃四朝老臣,歷來忠于大魏,而黃公衡不過一降將,大人讓黃公衡前去勸說蔣子通,這可行么?”

出行黃府來,司馬懿父子重上,司馬師有些擔憂地問道。

司馬懿安然而坐,喟然一嘆:

“若是換成先帝在時,那自是不可行;但現在么,洛陽城內,怕是再沒有比黃公衡更合適的人選了。”

司馬師有些不太明白:

“大人,這是為何?”

“如今別說是大魏,就是蜀吳二國,只怕也已經知道大魏的洛陽與許昌,乃是并立而治。”

司馬懿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倒也沒有再忌諱些什么:

“大魏朝中上下,有人向許昌,也有人向洛陽,你也說了,蔣子通乃是四朝老臣。你覺得,他會向著哪一方?”

司馬師頓時一怔,好一會才訥訥道:

“應該,應該是許昌吧?”

“為何?”

“因為天子在許昌?”

司馬懿聞言,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冷笑,還是蔑笑,只見他輕輕搖頭:

“大魏乃天子一人之大魏乎?”

他說完這一句,又再笑了一聲,這一回,是真真正正的冷笑:

“武皇帝打天下,文皇帝立天下,若是無謀臣猛將相助,安可成事?”

“即便是先帝,高升平(即高堂隆)亦曾以先賢之言相諫: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也。”

“大魏的江山,是武皇帝領著我們這些老臣打下來的。曹昭伯(即曹爽)縱容親黨,專權亂政,輕改法度。”

司馬懿伸出一根手指頭,向外點了點,臉上竟是帶了些許的惱怒之色:

“我們這些老臣跟隨武皇帝打江山的時候,他們還在女人的肚子里呆著呢!”

“現在呢?現在侍奉在天子周圍的臣子,多是曹昭伯親黨。”

“他們坐享吾等打下的江山,卻又凌駕于吾等之上,除了亂政,他們還會做什么?”

說到這里,司馬懿目露冷光,放緩了語氣:

“我不相信,像蔣子通這等四朝老臣,會看得過他們的所作所為。”

聽到這里,司馬師猛地一個激靈,下意識坐直了自己的身子。

在電光石火之間,他仿佛抓住了某個關鍵之處:

“孩兒聽說,上個月曹昭伯下令讓滿伯寧(即滿寵)卸甲歸朝,晉為太尉。”

“又以王彥云(即王凌)接替滿伯寧任征東將軍、假節、都督揚州軍事。”

滿朝上下,誰不知道滿伯寧與王彥云不和?

只要不是眼瞎之輩,都可以看出,曹昭伯此舉,根本就是在架空滿伯寧,拉攏王彥云。

司馬懿贊許點頭:

“沒錯,而且據子寧(即司馬昭)從許昌傳回來的消息,蔣子通前些日子還曾給許昌那邊上了奏章,你可知上面說了什么?”

“孩兒不知。”

“蔣子通言,國家律令綱法,唯有濟世之才精心編改,方能流于后世,豈是平庸之輩可改之?”

“若不然,不僅無益于治理國家,還會殘害百姓,希望文臣武將各守其職,國方清平致祥。”

司馬懿說著說著,自顧自在哈哈大笑起來:

“蔣子通之言,就差指著臺中三狗之流,說他們是平庸之輩,在亂改法度。”

“子元你說說,蔣子通就算是真向著許昌,那他心里的許昌,又是個什么樣子的許昌呢?”

或許蔣子通確實心向許昌,但他所想要的許昌,絕對不是現在的許昌。

司馬師臉色一喜,然后又有些擔心:

“可是就算如此,那蔣子通只怕也很難投靠我們司馬……洛陽啊!”

“喛,此言差矣!”司馬懿擺了擺手,說道,“不需要他向著洛陽,吾只需要曹昭伯認為他向著洛陽就行了。”

“曹昭伯此人,實如豚犬一般的人物。孫德達(即孫禮)不過是直言相諫,就把人家明升暗貶,讓孫德達去冀州當刺史。”

“如今蔣子通上了這么一封奏章,不啻是指著曹昭伯的鼻子罵他識人不明,只怕他心里早就惱怒不已。”

“在這個時候,若是蔣子通當真能聽從我的意見,出兵高都,你說曹昭伯會怎么想呢?”

司馬師還是不明白:“可是萬一蔣子通不愿意聽從大人的意見呢?”

“他不會不愿意的。”司馬懿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為,他是大魏的四朝老臣!”

現在可稱為四朝老臣者,能有幾人?

又有幾人不是位高權重?

在他們這些老臣的心里,大魏不僅僅是曹氏的大魏,也是他們的大魏。

曹爽丁謐之流,不過是些連軍陣都沒有見過的豎子,如何懂得大魏的這些老臣,到底效忠的是什么?

司馬師聽到這里,這才恍然大悟:

這根本就是陽謀。

陽謀再加上對手的狂妄與愚蠢。

他想了想,終于問出最后一個疑問:

“那大人為何要讓黃公衡前往呢?”

司馬懿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司馬師:

“因為這樣才可以表明吾的一片公心啊!”

放眼整個洛陽城,最沒有資格說立場的人,同時又是最不會讓人懷疑立場的有望之士,唯有黃公衡一人耳。

司馬師終于完全明白過來,不禁對自家大人深深拜服。

建興十五年七月中,漢國鎮東大將軍魏延久攻上黨郡治壺關不下,怒而披甲,親冒矢石,領部曲攻城。

漢軍由是士氣大振。

再加上原并州長史李憙乃上黨人士,親自從晉陽趕來勸降。

魏軍守將內外交困,眼看援軍不至,守城無望,不得已出城投降。

與此同時,魏國河內守將蔣濟,得知上黨陷落之后,立刻派出太行陘守高都城。

至此,整個并州,除了高都一城仍在魏軍手里外,其余全部落入大漢的掌握。

一直在河東大張旗鼓的馮君侯,比蔣濟晚幾日得到上黨的消息。

再在得知河內的動靜后,馮君侯以拳擊掌,大笑道:

“魏賊的反應,皆在關將軍所料之中啊。”

所謂的增兵河東,只不過是把關中那邊的并州胡騎調回來而已。

因為這些胡騎,可是馮君侯規劃中礦工來源的一部分。

興漢會的礦場礦工基本上分為三種。

一種是勞力礦工,這個自不必細說。

第二種是勞役礦工,就是從官府發配過來的罪人,勞役贖罪。

礦場每年還要向官府支付一定的勞工費。

最后一種是雇傭礦工,這才是礦工的主流。

這些礦工,可是簽了契約,用自己的勞動在礦場換取生計的最原始無產者。

別看某會的勞力交易很有名,但實際上,礦場里的勞力礦工只占了不到三成。

而雇傭礦工則占了至少六成。

所以隨著戰平的平息,馮君侯自然不可能讓并州胡騎滯留關中。

把關中的胡騎聚集河東,只不過是順手而為之。

他的下一步計劃,是把這些胡騎一起遣返并州,準備讓他們開礦去。

“末將不過是借了君侯的名聲而已。”

關將軍在此次大戰中,率領鐵騎,狂突飆進,其疾如風,名震河北,因功被朝廷封為征東將軍。

現在世人都在傳聞,馮君侯麾下有“風林火山”四員大將。

而關將軍,則是位列第一——當然,也有人說是趙三千。

至于事實如何,就是見仁見智了。

英姿颯爽的關征東,經過關中一戰后,已經有了名將之見。

此時的她,從容而自信,點了點輿圖上的高都位置:

“以君侯現在的名聲,就算是司馬懿在河內,他也不敢走太行陘經高都前去支援上黨。”

別看馮君侯經常被人斷后路,但并不代表著他不會斷別人后路。

畢竟無論金城一戰時的張家叔侄,還是關中一戰時的司馬太傅,對此都曾深有體會。

在魏國看來,此人就像一條毒蛇,一動則已,一動就是要斷人性命。

世人皆言“心狠手辣,深謀遠慮”,此言實不為過。

與涼州軍相比,并州胡騎自然只能算是散兵游勇。

但架不住涼州軍主力一直屯棸河東,從未離開過。

更別說還有有馮鬼王的光環加成。

魏國又如何敢賭,以涼州軍為主力的河東大軍,不會有別的意圖?

所以關將軍才自信,就算是司馬懿親自前來,也不敢走太行陘去支援上黨。

因為那樣的話,無異于把援軍的側翼暴露在河東面前。

那么魏賊剩下的選擇,也就很容易猜得出來:

最多只能是守住太行陘,不讓漢軍進一步從上黨威脅河內。

這叫以勢壓人,讓對手別無選擇。

馮君侯看著地圖,咂了咂嘴:

“可惜啊,軹關道仍是掌握在魏賊手里,若不然,此時的態勢,可不就是秦趙兩國長平之戰時的翻版?”

長平之戰的所在地,正是高都縣到上黨長子縣這一帶,同時也是現在漢魏雙方在上黨的交界帶。

只是長平之戰中,秦可從河東入上黨,從軹關道入河內,從潼關威脅河南。

而大漢現在卻被阻于軹關道以西。

鉗形攻勢,少了一鉗,威力大減。

關將軍聽到馮君侯這么一說,微微一笑:

“君侯何其貪心?前秦由弱變強,再至鯨吞天下,猶用六世。”

“我季漢自先帝開國,至今不過十七載,就能數敗強敵,坐擁關中,據天下形勝之勢。”

“若是再過十七載,漢室三興只怕已成矣!”

馮君侯聽到關將軍這么一說,看著她那顧盼飛揚的模樣,心頭一動,臉上竟是跟著有些傻樂起來。

守護著所愛之人的笑容,灑家這些年來的所為,也算是值了。

再想想,原來自己來到這里已經有十七年了啊……

“細君,咳,關將軍說的是,是我心急了些。誠如關將軍所言,既然大漢已據天下形勝之勢,那就是時在我而不賊,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那依關將軍所見,鎮東大將軍攻下上黨之后,賊人除了緊守高都城,下一步會怎么做?”

“什么也做不了。”關將軍搖頭,“若是許昌與洛陽齊心協力,那賊人下一步,定然是要想辦法奪回上黨。”

“但從上黨一役中,我們已經可以確定,洛陽的司馬懿,與許昌的魏賊偽帝,十有八九不是一條心。”

魏賊在河內河南兩地,至少有不下十五萬的人馬。

但卻眼睜睜地看著上黨被破而派不出援軍,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馮君侯看了一眼關將軍,欲言又止。

張小四可沒這么說過吧?

我記得她是說,若上黨之事真如所料,那么就可以確定司馬懿與曹爽這兩個魏國賊首不和吧?

只是想想關將軍對這等政治上勾心斗角的事情,向來是很不在行。

再說了,馮君侯真要把張小四的原話再給虎女強調一遍,說不得虎女還道是馮君侯偏心呢,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

算了,二王相爭,鬼王避易。

一念至此,馮君侯也就熄了跟虎女解釋的心思。

“不過上黨雖下,但此地乃是要害,須得派一員大將守之。”

關虎女不知馮君侯心里所想,仍是盡心地提醒著馮君侯。

馮君侯搖搖頭:

“何須多此一舉?上黨是魏文長打下來的,就讓他在那里守著吧。”

“當年他能守住漢中,區區上黨,想來不在話下。”

上黨四周群山環繞,南有河內,東有鄴城,地勢險要。

既然打下來了,那就好好守著,魏延這老匹夫,呆在那里正好合適,回來做什么?

看著他就心煩。

馮君侯又不是丞相,自認沒那氣量。

反正只要能熬到天子遷都長安,到時候如何安排那老匹夫,就是天子的事了。

“伯約,你來說,若是有魏老將軍鎮守上黨,你覺得魏賊下一步,會怎么做?”

征西將軍姜維,如今乃是鎮守河東的主將。

這數月來,早就不知和涼州軍的參謀部推演了多少次。

原本敏于軍事的涼州麒麟兒,此時卻是有些茫然:

“稟君侯,原本末將以為,上黨戰事,若是不能一鼓而下,待賊人反應過來,極有可能久而不決。”

“而最不可能的,則是河內河南十數萬賊人,按兵不動,坐視上黨丟失。”

“現在最不可能的,反而變成了現實,倒是讓末將有些出乎意料。”

馮君侯聞言,不禁哈哈一笑:

“戰爭是政治的延伸,伯約不知魏賊朝堂之爭,故而失于判斷,也是情理之中。”

“那以伯約看來,眼下的局勢,魏賊可能會做出什么應對?”

姜維沉吟一會,最終還是搖頭:

“誠如關將軍所言,魏賊既處劣勢,又無地利,更不能齊心,除了各自緊守關隘以外,怕是別無他法。”

“好好!”

馮君侯聞言,連連點頭,臉上滿是笑容。

既然自己最看重的兩位將軍看法都是一致的,那就沒問題了。

“既然上黨已下,那我不日將繼續前往并州巡視,伯約,這河東之地,你可得守好了,千萬不得有失。”

“君侯放心,末將誓死守住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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