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還被蒙著一層鴛鴦合歡的大紅蓋頭,紅色蓋頭下綴著小珍珠的流蘇隨著楚璉身體的晃動而微微擺動,劃出好看的弧度。
室內有清淡的沉水香飄散在空氣中,仿佛能安定人心。
楚璉微微掀起大紅蓋頭,打量起整個新房的布置。
桌案上燃著小兒臂粗的龍鳳紅燭,紅燭前供著“喜果”,案桌旁邊是一幅騷包的沉香木雕刻的四季如意屏風,屏風上還鑲嵌著四塊方形的大小一致的藍田玉石。
眼前的這些真的與小說中描寫的絲毫不差!
楚璉心中欣喜,她這下是確確實實肯定自己是穿越到了她之前看的那本小說里,成為了小說中描寫的女主!
而她現在經歷的正是小說中開頭所描述的情節。
一想到自己能嫁給那樣一個好男人,楚璉心中就充滿了期待!
她絕對不會像原小說中的女主“楚璉”那樣不守婦道,她要做一個賢妻,與丈夫過上無憂無慮的小日子,經營好自己的小家,彌補她在現代的遺憾。
只是有一點可惜的是,她穿來書里時,那本小說她只看了一半。
正在她出神時,外間有雜亂的腳步聲和人聲傳來。楚璉急忙放下蓋頭,端正地坐好。
福雁匆匆走進來提醒,“六小姐,喜娘和姑爺來了。”
喜雁急忙整理了下楚璉的喜服,這才與福雁恭敬地立在一旁。
楚璉輕應了一聲,心口砰砰地直跳,她實在是緊張的不行。只覺心都要從嗓子眼兒蹦出來了。
外間響起了喜娘高聲的賀福聲,還有一些男子爽朗調笑的聲音。頓時,內室安靜的氛圍被打亂,變得喜氣洋洋。
“三郎,快掀了蓋頭讓我們看看嫂子是怎樣的花容月貌!”
“就是啊,賀三郎,我們可等不及了!”
喜娘也應和的打趣了幾句,樂呵呵的將旁邊丫鬟端著的托盤中的金秤桿遞給賀家三郎,“三少爺,挑開蓋頭,稱心如意!”
所有人都將視線落在規矩地坐在床邊的新娘子身上,等著瞧賀家新婦是怎樣的如花容顏。
所以,新郎眼中一閃而過的那抹諷刺和鄙夷誰也沒有發現。
坐在床邊的楚璉被蓋頭遮著,只能瞧見自己面前多了一雙黑紅色的喜靴,上面繡著繁復的流云紋,煞是好看。
而后那柄金秤桿就出現在了大紅的蓋頭下,下一秒,明紅的世界就變得锃亮,似乎是一時間有些受不住突然的光亮,楚璉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彎眉紅唇、杏眼桃腮,被掀了蓋頭的新婦容顏明麗,有如初綻的鮮荷,嬌羞又嫵媚。
楚璉只抬頭匆匆瞥了眼她未來的夫君賀常棣,而后就急忙垂下頭,不敢再多看。
可正是這不勝的嬌羞,給眼前美麗的新娘又添了一分新彩。頓時,就有無良好友開始起哄。
“三郎,你小子好福氣啊!”
就連二少爺也滿意地拍了拍弟弟寬厚結實的肩膀。對新弟媳給予了肯定。
很快,賀常棣就被同窗好友拉出去喝酒了。幾位喜娘留下囑托了幾句,也隨后離開,新房又恢復了平靜。
楚璉心中還砰砰跳著,想到剛剛那匆匆一撇,她還有些不敢置信,這么俊美優質的男人以后就真的是她的夫君了!
沉浸在喜悅中的楚璉完全忽視了剛剛相撞的眼神里那一點點的不同。
而在一邊收拾東西的桂嬤嬤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她三十多歲了,閱人無數,方才就在所有人都注意新娘子的容顏時,她看的卻是新姑爺的神情。
對新娘滿不滿意,從男人的眼神中就能瞧出個大概。
楚璉的相貌,桂嬤嬤是十分有信心的,可就是這花兒一樣的明媚少女,新姑爺看到后,深潭般的雙眸中卻沒有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驚艷,就像是一口古井,平靜無波,激不起一絲漣漪。
想到這,桂嬤嬤回頭看向坐在床邊,嘴角抑制不住上揚的六小姐,心中一陣陣忐忑不安,只暗暗希望是她眼花看錯了。
除非當真是鐵石心腸的,不然哪個男子能舍得不疼愛這樣的如花美眷。
楚璉伸手就想將頭上的鳳冠給摘去,卻被在一旁的喜雁給按住,“六小姐,剛才喜娘交代了,這鳳冠可是要留著由三少爺親自來給您取下的。”
楚璉無奈地放下手,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只好作罷。
喜雁瞧六小姐的模樣有些好笑,“六小姐莫急,前頭也不會鬧很久的,有賀老太君鎮著,姑爺不時就會回來了。”
喜雁一句打趣,將楚璉的臉說的緋紅。
“就你話多,平日里怎么見你和個悶葫蘆一樣。”
楚璉嗔怪地瞪她一眼,也安下心來,起身,指揮著幾個丫鬟將她帶來的東西稍稍收拾了一番,不到半個時辰,外面就有小丫鬟通報說是姑爺回來了。
喜床紅被下被撒了滿床的花生桂圓等物,楚璉讓桂嬤嬤將那些都清理了,賀常棣這時候也進了外間。
這次賀常棣的身邊沒有跟著旁人,只一個來教規矩的喜娘。
等賀常棣進了內室,喜娘笑著讓丫鬟將早準備好的合巹酒端上來。
“三少爺,三奶奶,喝了合巹酒,日后就是患難與共的夫妻了!”喜娘滿臉笑意的將合巹酒遞過去。
賀常棣身姿挺拔,如一棵百折不撓的勁松,忒的要叫人仰視。
他端過自己那一杯,卻仍站在床前,并未移動一步,喜娘忽覺新房氣氛壓抑低沉下來,暗暗擦了頭上一抹冷汗,笑嘻嘻的將另一杯合巹酒送到楚璉手中。
“等三少爺三奶奶喝了合巹酒,三少爺可要親手將三奶奶頭上的鳳冠卸下,夫妻日后的時日定然和和美美。”
喜娘的吉利話話音剛落,賀常棣就冷冰冰的開口:“好了,你可以退下了。”
哈?那喜娘還未回過神,下意識就開口,“三少爺,你們還沒喝……”
“可是我說的話你沒聽見?”賀常棣的聲音陡然變得嚴肅起來,讓室內暖香的空氣里都多了一絲冰冷氣息。
喜娘不過是奴婢出生,哪里敢和賀家三少爺嗆聲,誠惶誠恐的應了一句,留下兩句吉利話,就慌慌張張地帶著小丫鬟們退下了。
苦思冥想不知道這位賀家三少突然發什么瘋,只哀嘆自己恐怕是第一位被趕出新房的喜娘了。
低頭等著喝合巹酒的楚璉一時也怔住了,不明白賀常棣這是怎么了。
怎么這情景與小說中描寫的有些不同?
她眼中還迷茫著時,賀常棣又出聲將桂嬤嬤喜雁等人攆了出去。
楚璉抬頭看向賀家三郎,眉眼如畫,輪廓分明,瞧見真人后,五官如美玉天成,楚璉覺得他比小說中形容的還要俊美,可是那眉眼中斂也斂不住的冰霜是怎么回事?看向她的冰冷甚至是帶著嘲諷的目光是怎么回事?
一時楚璉因這冷傲的面容怔住了,有些無措。
按照小說中情節的發展,賀常棣雖然因為女主的拒絕沒有圓房,但賀常棣在新房中對女主也是溫柔相待。
可現在情形怎叫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似乎是瞧見了楚璉黑亮雙眸中的不解,賀常棣朝前邁出了一步,他微微彎下腰,寒潭雙目沒有一絲絲柔情和喜悅,冷的如數尺寒冰,他緊緊盯著眼前的如花少女,似乎想從她的眼神里找出些什么來。
將少女的倉皇盡收眼底后,賀常棣突然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叫人渾身冰寒的笑,明明是再英俊不凡的偉偉男子,浩然正氣于一身,卻在這樣笑的時候,多了一絲極端的邪魅。
楚璉一時被賀常棣的外表所惑,竟然不能反應。
可隨后,賀常棣卻微微抬起手,將手中酒杯里的合巹酒緩緩倒在了地上……
楚璉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這個舉動,瞧著那小杯合巹酒在大紅的波斯地毯上留下一攤暗色的濕痕。
下意識地就喃喃問出口,“你做什么?”
還沒等到楚璉反應過來,她手中端著的那杯合巹酒也被拍飛,酒液撒在了她的大紅喜服上,下一秒,手腕就被人緊緊地捏住,冰冷徹骨的聲音在楚璉的耳邊響起:“我做什么難道你看不出來嗎?我的娘子!”
臥槽,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都不照著劇本演了,楚璉的在心中驚怒的哀嚎,可還沒等她說話,賀常棣又一把粗魯地拽下她頭上的鳳冠擲在地上,鳳冠帶著她烏黑發髻,拽的她頭皮生疼。
賀常棣壓著聲音怒吼道:“這個鳳冠,你不配!”
楚璉伸手推著眼前男人的胸膛,可奈何力氣太小,撓在男人身上就像是貓爪一般,絲毫沒有威力。
賀常棣看到她的反抗,怒火更是上涌,他雙目一紅,就一把掐住楚璉纖細柔白的脖子,修長的手上青筋都暴了出來,眼中恨意盡顯!
那殺機,楚璉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可憐楚璉哪兒見過這樣的陣仗,只感覺被男人緊捏的脖子疼的她眼淚直流,喘不上氣兒,好似下一刻就要死過去了!
細白的小臉已經被憋的青紫,賀常棣感覺到只要自己的手腕稍稍再加點勁兒,他就能永遠擺脫眼前這個“毒婦”了!
但是想到滿眼期盼的祖母,心心念念為他著想的兄長們,還有英國公府和靖安伯府的名聲,他瞪著充滿恨意的雙眸只能頹然地慢慢松開手,暫時留這“賤人”一命!
脖子被松開后,楚璉慘白著臉,雙手摸著留下青紫痕跡的脖頸,空氣涌進喉嚨,讓她抑制不住地一陣猛烈咳嗽。
她要真這么被新婚夫君給掐死了,那可就是這世上最悲催的穿越女了。
楚璉嗓子干啞難受,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撫著胸口劇烈的喘息。
賀常棣臉色更加陰沉難看,他陰測測的冷笑了一聲,“楚六小姐,別以為只有你一個人是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