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話還沒有說完，麻婆子冷不丁的，又呵斥了一句。
梁大妮怔住了，她娘雖然沒少教育她，可從來沒有這樣直接了當的讓他滾啊。
舔了舔嘴皮子，梁大妮正要開口，麻婆子已經指著外頭，憤憤不平的開了口：“走，現在就給我走，帶著你女兒給我走！”
“我不走。”梁大妮扭開頭，心里委屈至極，今天看熱鬧的人又不是她一個，憑什么別人都沒事兒，偏偏她還被趙家人給毒打了一頓。
挨了打不說，回來也沒聽麻婆子安慰她一句，她心里再度冰涼，她早就知道了，麻婆子從來就沒有真心誠意的待過她，梁家的女兒橫豎都是賠錢貨！
當真入得了她娘眼的，從頭到尾都不過是老四。她就算再討好麻婆子，再對麻婆子好，麻婆子也不會對她上心。
“不走，你憑什么賴著不走，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嫁了男人還待在娘家做什么！”麻婆子強硬起來。
梁大妮想說她也姓梁，也算是梁家的兒女，只要是梁阿四有的，她都必須要，沒想到，麻婆子卻又開了口：“老四那里還沒頭緒，要是她媳婦兒回來了，肯定沒你待的地兒，更何況你還帶了四個拖油瓶，老大這邊。”
麻婆子沒說完，言下之意已經十分的明顯了。
梁大海這邊全聽梁綠珠的，而當初梁大妮各種鬧騰，可沒少得罪梁綠珠，梁綠珠哪兒肯接納她。
這時梁大妮的四個女兒已經到了她的身邊，年歲小一些的，早已經伸手去拉她，要她抱。
梁大妮想著自己的處境，咬著牙，將心一橫：“我是不會走的，要不然我就死給你看！”
她那面色帶著堅定，儼然真不想活了一般。
誰知道麻婆子去涼涼一笑，十分不客氣的回了一句：“那你就去死，正好死了去找你爹，讓他知道我這些年到底有多不容易。”
梁家的香火從來都是男兒，女人從來都是賠錢貨，要死要活，那都是被人家的，跟她沒有關系。
這些天來，她能給那幾個家伙吃飽飯，已經是仁至義盡的，萬萬沒有再拿梁家的糧食來養他們的道理。
梁大妮看著梁綠珠，忽然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其實，她是麻婆子拉扯大的女兒，自然也知道麻婆子說的不是假的，可這樣的現實擺在她的面前，她卻有些傷心難過了，竟不知道下一步到底是要如何走。
男人家不能回，娘家沒有依靠，有那么一瞬間，她竟覺得自己比當初的梁綠珠還要慘。
至少，梁綠珠還有一個像周氏那樣的娘。
“娘，我餓了。”毛毛在多次試圖讓梁大妮抱她都無果后，她終于放棄了這個想法，只是又拽了拽梁大妮的手，低聲開了口。
梁大妮垂頭看著自己這小女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
梁雙喜見狀，忙盛了一碗糙米粥，端到了毛毛跟前。
雖然她知道她的二姐不喜歡梁大妮，可她二姐一向清明，也不苛待任何人，一定也不會反對他這么做的。
她有理由相信。
只是，梁雙喜手里的糙米粥還沒有送到梁大妮跟前呢，卻已經被麻婆子攔著下來。
“雙喜，你弟弟和你娘還沒有吃東西呢，何必將這些粥拿去養一些外姓的賠錢貨。”
麻婆子涼薄的說著，面上竟再看不到幾日前的慈祥味兒。
梁綠珠實在是太熟悉了，這才是麻婆子真正的嘴臉，自家的親孫女她都算計的清楚，更何況是外孫女呢。
倒是她這大姑傻了，明明就知道自家娘親是什么人，還硬是帶著自己的女兒來這里。
橫豎說下來，都是梁大妮在自取其辱。
梁雙喜回頭看了梁綠珠一眼，眼里有著不忍。
雖然梁大妮卻是討厭，可好歹也還是自己的親人啊，麻婆子不準她給毛毛吃東西，她相信她二姐會準的。
這是她二姐買的糧食，她二姐最有話語權。
“毛毛，帶著三個姐姐過來，吃了飯再回去。”終于，梁綠珠清脆的聲音傳來，她已經去拿碗了。
麻婆子想說些什么，可好歹對方是梁綠珠，自己沒想法子去討好梁綠珠就成了，更別說還跟梁綠珠對著來，這樣的事兒，她是萬萬做不出來的。
四個孩子一人吃了兩大碗，有了九分抱，有些還想吃，但看著麻婆子的臉色不太好，所有的人都回了梁大妮身邊。
梁大妮咬著牙，終于憋了一句話出來：“娘，你真要這么做，他們好歹。”
不等梁大妮說完，麻婆子已經十分不客氣的補充了一句：“他們好歹是外姓的人，我沒有必要為他們考慮。”
梁綠珠心中冷笑，麻婆子將所有最親的人都看扁了去，只看中那梁東子，日后，若是那東子也不認她，她又該是怎樣的悲涼。
終于，梁大妮還是帶著孩子走了，出門時，正好看到梁紅霞正站在自家門前看她。
她忽然想起前幾日梁紅霞跟她說過的話，讓她不要跟梁綠珠作對，那時候的她嗤之以鼻，此時一想起來，竟是鼻頭一酸。
等梁大妮一走，麻婆子已經換了一副嘴臉，看著梁綠珠的目光要多殷勤就有多殷勤。
“綠珠啊，還是你太好心了，照我說，大妮那么針對你們娘兒兩，你就不應該對她那么好。”
此時的麻婆子正不斷的搜索著嘴里的話語，想著說些維護梁綠珠的話，拉近梁綠珠和她的距離。
今天剛聽說梁綠珠買下鋪子之后，她就發現了，自從她這孫女搭上了吳家之后，早就跟她不輕厚了。
以后自己想沾她的光，享她的福還怎么弄。
誰知道，正在拿著碗筷的梁綠珠卻忽然回頭朝她笑了起來：“奶奶，要是我沒記錯，針對我們的人可不光大姑一人。”
麻婆子面上一燥，只覺得無優是在說她。
可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要臉的人，這時也仍舊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連連點頭。
“是，是，還是咱們綠珠寬容，話又說回來，咱們綠珠一看就是要做大事兒的人。”
梁綠珠也不跟她多說了，盛了飯就往周氏屋里走，這已經是她的習慣了，吃飯之前總會先去喂周氏吃飯。
對于她而言，不論是什么事兒，都比不上照顧著若谷的周氏重要。
“要不，把你大姑接過來吧。”正喂著粥，周氏忽然開了口。
梁綠珠面色一凝，早就明白她娘已經什么都聽清楚了，她沒有說家里沒住的地方，因為她知道，她娘這老好人的性子一定會提出讓梁大妮一行人來自家擠一擠。
“我倒認為不管她才是對的。咱們能幫的了她一時幫不了她一世，當初帶著孩子離家出走的時候，就該想一想后果。”
周氏還想說些什么，可又覺得梁綠珠說的是對的，沒有法子，只能作罷。
等梁綠珠出來的時候，麻婆子和梁雙喜正等在桌邊，顯然一直都在等她吃飯。
麻婆子見梁綠珠朝著自己看了過來，面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這就兀自解釋道：“你四叔去了張家，我一早就過來幫雙喜煮飯了。”
梁綠珠也不說話，只回了桌邊吃東西。
梁雙喜抬頭看了她二姐一眼，心下已經明白了，她二姐這分明就是不想搭理人的。
麻婆子干咳了一聲，這又道：“你四嬸當初不懂事，帶著東子回了娘家，如今也該想明白了，等她回來，還得讓她給你賠禮道歉，原本我們最是親近，偏偏經她一鬧騰，你爹和老四也生分了去。”
這哪里是關張荷花的事兒，分明就是麻婆子什么都維護梁阿四。
眼下，許是看著他們好過的，倒是打起了親情牌。
若是以前的梁綠珠，說不定聽周氏這么一說，還真會信了他的話，可偏偏她早不是當初的梁綠珠了，哪兒會信了他這些個話。
梁雙喜扭頭看了麻婆子一眼，心里竟有些同情起了麻婆子。
不為別的，這明眼人都知道她二姐不想搭理她，偏偏她還一個勁兒的拿自己的熱臉貼別人的冷屁股。
熟悉她二姐的人就會發現，言語的籠絡對她二姐是沒有用的。
但麻婆子終究是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不由得，又來了一句：“我也知道，綠珠你曾經受過委屈，但人要是有了什么誤會，咱們大家說清楚可不就成了，你終歸還是我最疼的孫女。”
這時候，梁綠珠依舊是沒有回話的意思，倒是梁雙喜聽不下去了，徑直的開了口：“奶奶，我二姐平日里就教我們食不言寢不語。”
麻婆子怔了，什么食不言寢不語？以前他們這一家子吃飯的時候不是照樣有說有笑的嗎？
偏偏如今她來了，倒是來了一個食不言寢不語了，這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這些人根本就是在說鬼話！
可她能怎么樣，總不能劈頭蓋臉的把梁綠珠罵上一頓吧，畢竟今非昔比，現在的梁綠珠是她不能得罪的。
干笑了兩聲，麻婆子只好垂頭扒飯，她總算是發現了，她這孫女兒倒是個脾氣怪的，但不管她脾氣到底是有多怪，他總會有法子收拾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