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長公主這樣的回答還真是徐清歡沒有想過的。
“怎么?”華陽長公主微微一笑,“很意外嗎?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前來。”
不等徐清歡說話,華陽長公主道:“京城是塊福地,也是個是非之處,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事發生,從前我還當熱鬧看看,這些年……我只想過清凈的日子。”
徐清歡道:“十幾年前長公主是在看熱鬧嗎?”
華陽長公主皺起眉頭。
徐清歡迎上華陽長公主銳利的目光:“衙門說倭寇帶著聶夫人逃離京城,有兩點值得讓人懷疑,第一,聶夫人身為一個女子,倭寇豈會這樣大費周章來營救她,就算將她和孩子救走又有什么用處?第二,倭寇救了人應該向東走,這樣能夠盡快乘船離開,他們為何要來到西邊,長公主可知曉原因嗎?”
華陽長公主仔細思量,忽然厲聲道:“大膽,莫非你覺得我與這件事有關?”
徐清歡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才想要從長公主這里得到很多的線索。”
華陽長公主嘴角露出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張家和安義侯府如今爭得你死我后,聽到徐大小姐前來,她還以為是來找她借力。
現在看來卻沒有這樣簡單。
徐大小姐這樣一番話是在告訴她,徐家只是在查案,沒有別的心思,如果不是當年親眼所見,她還真會對此事感興趣。
華陽長公主剛要說話,卻聽徐清歡道:“長公主說親眼見到聶夫人和倭寇被殺,那天應該是晚上,您親眼看到了聶夫人的尸身嗎?”
華陽長公主回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那時候這宅子還沒有修葺好,她一直住在城中的公主府內,那時她小產之后心情煩悶,想尋個清靜,就帶著幾個護院和下人搬到了這里。
城外這處院子是父皇賞賜給她的,有一處溫泉泉眼,正好滋養她的身子,她像往常一樣泡了溫泉,身上正覺得疲乏,想要上床安歇,就聽到有人稟告,城中出了事。
管事立即吩咐院子里所有的護院出來巡視,那時候她還不知道事態會如此的嚴重。
也許是年紀太小,也許是想得不夠周全,她沒有立即帶著人回城去,而是準備先在屋子里歇下。
正昏昏欲睡時,就聽管事前來稟告:“院子外來了衙門的人,捉拿倭人和聶榮家眷。”
她心中一驚立即從床上坐起,朝廷為何要捉拿聶榮家眷?
聶榮出了什么事?
前陣子她痛失腹中孩兒,整日里躺在床上不吃不喝,聶氏還來解勸她,聶氏溫婉賢良,看起來好似十分軟弱,目光中卻透著幾分豁達和剛強,將聶榮的孩子教的很好,那小小的孩子真是懂事極了,看著她眼角沁出淚水還用帕子給她擦了說:“長公主不要傷心,您養好身子,將來一定會子嗣興旺,我母親說過,生病的時候要多想想好事,這樣病才能好的快一些。”
聶氏也勸她:“以前的事不要想,以后才重要。”
看著聶氏她的心情確實好多了。
人就是這樣,面對那些比自己日子順心的人總是更加難過,看到不如自己的人,心中的悲傷才會被化解有些。
聶氏被人如此指責,她還能坦然生活,對她來說又有什么坎過不去,她十分感激聶氏對她的幫助,拉著聶氏的手說:“以后有什么事就要找我。”
聶氏笑著點頭。
現在聶氏出了事,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于是吩咐管事出去看看情形再向她稟告。
很快管事回來道:“聶榮私自調兵已被朝廷正法,那些與聶榮串通的倭人見勢不好護送聶家家眷潛逃,幸好衙門派來的人在這里將他們圍住。”
華陽長公主當然知道私自調兵是謀反大罪,聶榮死了,聶榮的家眷若是抵抗官府必然也會被正法,大周的法度如此。
她不想袖手旁觀,于是命人給她更衣,她要出去親眼看看,管事們立即阻攔,恐怕那些倭人向她下手,但是不去看看她如何能夠心安。
最終管事攔不住她,才讓人護著她前去,還沒有走到聶氏所在,就看到不遠處火把晃動,衙門的人前來稟告:“倭人反抗,他們百般無奈將所有人射殺。”
她心里一沉,喝問那人:“聶榮的家眷呢?”
那人道:“全都死了。”
管事媽媽聽說人都死了,生怕她看了不舒坦,立即勸說她回去,既然走到這里了她哪里肯善罷甘休,穩住了心神帶著人去看。
只見衙差正檢查地上的尸身,尸體都被拖拽到了一旁,然后她看到了衙差將地上的女眷尸身翻轉過來。
那女眷牢牢地抱著懷里的孩子,母女兩個身上不知中了幾箭,鮮血已經浸透了她們的衣衫。
聶氏臉上仍舊一片平靜,仿佛并不見半點的痛楚。
華陽長公主邊回憶邊說,本來已經是十幾年前的舊事,可說到這里她還是面露不忍,她抬起頭看向徐清歡:“這就是那晚我看到的全部。”
徐清歡道:“那些倭人呢?長公主都看到了嗎?朝廷如何認定他們就是倭人?”
華陽長公主微微揚起眉毛:“倭人和我們有什么不同,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區別,我自然也有這樣的疑問,當時帶兵的官員讓人將倭人的鞋脫掉,我讓人去看了,那些人腳底全都是厚厚的老繭,聽說這是因為他們必須赤腳在船上走動,他們手心和虎口都有繭子,乃常年拉纜繩所致,這些已經足夠證明他們的身份。”
華陽長公主說到這里:“這些都沒什么,唯一讓我奇怪的是,倭人也有女眷在,按理說倭人冒著危險來到大周,不應該攜帶女眷,不過也有人說那些女眷是為了服侍聶氏……那時候人已經死了,聶榮的罪名也定下來,沒必要在這些小事上糾纏,我也沒再查問。”
徐清歡看著華陽長公主的神情,至少從她的角度上看不出什么破綻,她傾向于華陽長公主說的都是實情。
如果聶氏是死在這里,那么碧水河的道觀中被燒死的又是誰?
道觀中被燒死之人的身份,才是整個案子的關鍵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