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傀儡,面對死亡終究沒有那么的從容,甚至不如那些撲上來保護他的倭人。
白龍王想要壓住心頭的恐懼,雙腿也忍不住顫抖。
“你以為他想要什么?倭地嗎?
他只是要利用你們建功立勛,讓你們前來攻打大周,然后親手將你們剿滅。
他可告訴過你,殺了安義侯之后,下一步要怎么做?”
白龍王愣在那里,他自然沒有說。
“他不必說,因為下一步,你們就會被他所殺,你可知他的身份?”
那人說著冷冷地看過來。
白龍王下意識地搖頭。
“為一個不知身份的人犯下如此大罪,你也只能被人當做傀儡,若他有心倭地,何必讓你在倭人面前建立威信。
你有今日,都是拜他所賜。”
宋成暄看著眼前這個瑟瑟發抖,面無血色的白龍王,一個傀儡,只要將他蒙在臉上的那層紗揭開,他的丑態就是現形在人前。
這樣哆哆嗦嗦地癱在這里,平日里裝出的威嚴消失殆盡,就算是倭人也不會再相信他是白龍王。
船艙中的倭人果然都沒有了方才那搏命的勇猛,一個個面面相覷,臉上露出懷疑和失望的神情。
對于白龍王來說,這是更加沉重的打擊。
總有一天謊話會被戳穿。
“我不殺你,”宋成暄道,“我會將你留給倭人。”
白龍王自然知道倭人的手段,倭人會讓他生不如死。
“不……是他逼我的,”白龍王聲音嘶啞,“我不是白龍王……我不是……我只是被迫如此,否則他就會殺了我,我只是一個小小的海盜,只想在那孤島上謀生。”
宋成暄道:“你是周維的兒子,謝老太太的兄弟。”
“是……我只是個小海盜,我叫周孟,根本就沒什么白龍王,是他找到我,讓我這樣去說,這樣去做,他給我船只、人手,讓我稱霸海上,再也不必懼怕那些海盜,還要給我一個高貴的身份,我愿意回去向府衙坦白一切,助府衙抓到那人,戴……罪立功。”
宋成暄搖了搖頭:“你沒有機會,叛國者沒有退路。”說完他看向身邊的趙統。
趙統拉住周孟的手臂,將周孟向前推去,周孟身體已經完全不受控制,踉蹌了幾步摔在地上,等他再抬起頭向四周張望,看到的是倭人憤怒的臉。
“走。”趙統下了命令,所有的黑衣人以最快速度離開船艙。
平石章聽到稟告就已經匆忙趕了過來,入目是一片狼藉,他本要立即讓人擒住黑衣人,白龍王的聲音立即入耳:“我不是……白龍王,是他逼我的,你們不要過來……”
平石章愣在那里,那個在他面前威風凜凜的白龍王如今正跪在地上求饒,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白龍王臉上已經沒有了高高在上的神情,而是丑陋的卑賤。
“家主,我們可能都被周人騙了,這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白龍王,方才他已經承認他只是一個小海盜,他叫周孟,讓周孟假扮白龍王的人,慫恿我們攻打大周,是為了親手將我們剿滅,也要立下功勛。”
他們被騙了。
平石章攥住的拳頭,渾身忍不住顫抖,一雙眼睛變得血紅。
他的家族榮耀,他所有的一切全都壓在這白龍王身上,如今都是假的。
家奴繼續道:“偷襲的人抓住了他,卻沒有殺他。”
因為一個小小的海盜不值得他們動手,于是那些黑衣人就這樣走了,平石章的眼睛要冒出火來:“抓到那些黑衣人。”
家奴應了一聲。
平石章也轉身走向船頭,他低下頭向大海上看去,這里離岸邊很遠,那些人不可能泳走,他再黑暗中尋找,忽然被一盞燈吸引了目光。
一條船就停在那里,有個男子站在船上。
那男子仿佛有意在等著他。
這就是讓他找了一夜的對手,這男子帶來的黑衣人訓練有素,行動敏捷,他手下的武士竟然也落了下乘。
平石章心中的戰意被激起,他要與這男子決一死戰。
想到這里,平石章立即道:“抓住他。”
那男子仰起頭,黑暗中平石章看不清楚男子的神情,卻能感覺到那男子對他的嘲諷和輕視。
平石章握住弓箭就迅速拉弓要向那男子射去,海上泛起的水汽卻將那男子和他的船籠罩住。
平石章失去方向的箭,落入了大海之中。
“給我追。”平石章心中的怒氣難以消散。
“家主,我們不能追了,這樣的天氣看不清海上的情形,可能會撞到我們自己的船只,只能等到明天一早,天亮之后再做打算。”
還能做什么打算。
他們已經被騙的團團轉。
平石章道:“將所有與那假白龍王有關的人全都抓起來審訊,天亮之前我要知道結果。”
“家主,”家奴低聲道,“如果都是真的怎么辦?我們就此退兵嗎?”
退兵自然不成,這樣灰溜溜地回去,定然會淪為笑柄,這件事是壓不住的,因為攻打大周的隊伍里不全是平氏的人。
他要力挽狂瀾,穩住局勢,立即想出對策來。
出弓沒有回頭箭,身為貴族,自然要有他們的尊嚴,這一仗必須要打。
平石章面色陰沉:“問出是誰在騙我們,我要抓到那個人,將他碎尸萬段,讓他知道我們平氏家族的厲害。”
家奴恐怕自己沒有聽明白:“您的意思是?”
“進攻大周,先讓他們嘗嘗我們的厲害,然后再去找那個人算賬,那人不是要用我們來立功嗎?那我們就殺了他,讓他成為我平氏家族的刀下亡魂,他會成為我平氏的功勛,這樣才算公平。”
晨曦降落在海面上。
倭人的船靠過來,船上的佛郎機火炮再一次對準了他們。
這條船是安義侯帶著人搶來的倭船,雖說在船上獲得了火器和軍需,可他們也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一旦這艘船再被倭人擊沉,他們已經沒有了體力再奪一艘戰船。
“這佛郎機還真是有用。”安義侯布滿血污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比我們的大將軍一點也不差,怪不得那小子說……”
宋成暄在朝堂上說起大周火器時,滿朝文武都是輕蔑的神情,在他們心中大周火器仍是天下第一。
人一旦狂妄就會變成井底之蛙,國家也是如此,自以為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早晚會被重創。
“轟”倭人的火炮聲再次響起。
而他們這艘船上已經沒有了彈藥。
“這次不能舍船了,”安義侯看向身后的將士,“與這條船共存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