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常年在外奔波,進出軍營之后,大多時候都在男人堆里打滾,刀光劍氣,征戰沙場,在遇見徐清歡之前,腦海中從不曾思量過男女之情的事,雖說早在十幾歲的時候為商賈護貨時,就有人送過女子給他,他冷聲拒絕了,自然也不曾看那些女子一眼。
每次他回到宋家時,家中也總有一些陌生的女眷在場,那些人都打扮得體,不過留給他的印象也僅限于此。
所以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會盯著一個女子的面容仔細地看著,尤其是在她不知情的時候,甚至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的面頰,更別提那微微彎起的嘴唇。
他自然不會趁人之危,這點定力他還是有的,就連軍師都說,他的性子太過冷清,他不可能像那太陽底下被曬得滾熱的石頭,發著灼人的溫度,總有那用不完的熱情。
不過今天她離他這么近,毫無防備,唾手可得。
顯然趴在床上讓她并不舒服,于是她又向他這邊湊了湊,離得那么近,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入鼻,就像他夢中聞見的味道。
她那長長的睫毛忽然微微顫了顫,宋成暄立即閉上了眼睛,仿佛方才什么都沒發生過,軍帳里一片安靜,半晌沒有再聽到動靜,他這才又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她真的睡熟了,什么都不知道。
仿佛是被蠱惑著,等他回過神時,指腹已經在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頰。
徐清歡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小時候的事,那時候家中有只小乳貓,她常常抱在懷里玩耍,小貓身上那軟軟的毛拂過她的面頰,有些癢卻又讓她覺得十分舒服。
乳貓調皮的很,揚起那帶著粉嫩肉墊的小爪子,從她的額頭摸到她的下頜,然后停在她的臉頰上,一人一貓玩耍了好一陣子,她伸出手臂將它一把摟入了懷中,這下那調皮精再也動不得了。
她微微翹起嘴角,想要得意的笑一聲,懷中那只小乳貓忽然湊過來,用它溫暖卻又帶著些許涼意的嘴,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大約是唇上的觸覺太過真實,徐清歡忽然從夢中醒來,隱隱約約聽到耳邊傳來床鋪輕微的響動。
軍帳中的床榻總是太過簡易了些,不過好在宋成暄睡覺很輕,一直沒有發出任何的響動,他躺在那里手規規矩矩地放好,可能多年養著的習慣,這男人無論什么時候都能保持冷靜,嚴守著某些規律。
徐清歡睜開眼睛看過去,宋成暄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轉過身去,背對著她躺在那里,至于她方才聽到的響動,可能就是他翻身搖動了床板。
他是醒了,還是翻了個身又睡去。
“宋大人。”徐清歡輕喚了一聲。
床上的宋成暄一動不動。
看來又睡著了,也不知他身上還熱不熱,永夜說服了藥之后,應該會有所好轉。
她應該試試他的溫度,不過宋大人的性情一向冰冷的很,她這樣貿然動手,說不得會遭他嫌棄,更何況永夜說過,宋大人睡覺的時候手邊還有利器,讓她小心著點,不要被誤傷。
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宋成暄連休息都滿身戒備。
徐清歡思量著輕輕搖著手中的團扇,為他扇風驅趕身邊的蚊蟲。
天還沒有亮,外面卻傳來一聲號角,這聲音徐清歡已經很熟悉,是在催促將士們起身。
永夜端著水走進大帳,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一怔,公子還沒醒過來。
永夜不禁皺起眉頭,公子睡覺都很輕,平日里在泉州時,號角聲響起,公子已經穿好甲胄站在大帳外。
這到底是怎么了?
永夜走上前,臉色愈發難看,神情也焦急起來:“公子。”他忍不住喊出聲。
徐清歡訝異地看向永夜。
永夜吞咽一口:“公子該不會是暈厥過去了吧!”
永夜話音剛落就要湊上前去,卻看到床上的人一動,睜開了那雙幽深的眼眸。
永夜松了口氣,可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公子面色不善,好像有種要發怒的跡象。
“我……我去打水來。”永夜說完話,將方才盛滿水的盆子端了出去。
軍帳中又恢復了安靜。
徐清歡有些懷疑地望著宋成暄:“宋大人剛剛醒過來嗎?”
宋成暄面露不解,沒有回答徐清歡的問題反而道,目光清澈,神情冷肅:“你是何時來的?”
也許真的是她多想了,她怎么會懷疑宋成暄剛剛是在裝睡,宋大人不會做這樣幼稚的事。
“感覺好些了嗎?”徐清歡起身想要去擰帕子,卻發現永夜已經將水端走了,她不由地停住腳步。
他坐在床邊望著她:“好些了,”似是想到了什么,“你在這守了一夜?”
“也不算是,”徐清歡道,“怕永夜太辛苦,來幫幫忙。”
宋成暄不知在思量什么,目光微微一沉,平日里他這般模樣看起來十分威懾人,可不知為何讓徐清歡想起了夢中那只小乳貓,不由地她忍不住莞爾。
“在笑什么?”
徐清歡道:“宋大人的傷好些了,我心中自然欣喜,”說完她躬身,“大人想必要處置軍務,我就先走了。”
徐清歡放下手中的布巾向門口走去。
“蘇紈不是能夠操控一切的人,”宋成暄道,“從軍中奸細到白龍王,他沒有能力做好那些事,就像他扶持的假白龍王,一旦被人察覺就會露出馬腳,那些人我已經見過,不值一提。”
宋成暄的話更加印證了她心中推斷,徐清歡頷首:“雖說華陽長公主的駙馬手中握有權柄,又得圣上的信任,可蘇紈所求不過是個白龍王,擁有常州和蘇州就是他的最終目的,可王允說過,他背后的人將來必定還世人以盛世。
蘇紈的野心雖大卻只是要稱王而已,蘇紈還說過,我壞了他們的大事,定然會有人向我報復,我想那個人應該不會沉默太久,很快就會有進一步的動作。”
蘇紈丟了常州,手下人連連失誤,那人定然會想要挽回一局,否則他會威信盡失。
這就是他擔憂的。
宋成暄道:“你可還在讓雷叔查案?”昨日里他沒有看到雷叔和那仵作娘子的身影。
徐清歡點點頭,正要說話。
只聽外面傳來永夜的聲音道:“大人,京中刑部、大理寺來人了。”
永夜私底下都會稱呼宋成暄公子,如今叫他宋大人,也就是說永夜身邊應該有旁人在,徐清歡向前走兩步,借著軍帳簾子的縫隙向外看去。
果然有兩個人站在那里。
其中一個一身官服,看起來風度翩翩。
那是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