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歡的步子走得很慢,正覺得有些艱難,整個人一輕就被抱下了馬車,抱她下來的自然是宋成暄。
她腦子暈暈沉沉也不知道哪里不妥當似的,只是松了口氣,宋成暄沒有穿氅衣,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綴,怪不得她會覺得熱,因為穿得太多了,將氅衣脫下來她也能輕松些。
徐清歡想著就去解氅衣的帶子,誰知手指剛剛一動,就被人拉住了。
徐清歡抬起頭看到宋成暄微微深沉的眼眸,她向前湊了湊:“別動,會被人看到。”這可是徐家門外,下人都在那里候著,宋大人也太不管不顧了。
徐清歡說著,還不滿地皺了皺鼻子,多虧她身邊的人都是極有眼色的,還知道為他們遮掩,否則……以母親的仔細早就看出端倪,弄不好她會被罰禁足,宋大人在成親之前也別想進門了。
徐清歡說著向周圍看看,好像擋著他們的不是安義侯府的下人,難不成是宋家的下人?
“你飲酒了?”
徐清歡聽到聲音微微抬起頭,今日宋大人的聲音格外醇厚悅耳似的。
徐清歡點點頭:“在二太太那里嘗了嘗梅子釀,沒有喝醉,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說完她露出一個笑容,讓宋成暄寬心,不過好像經過她的努力,他的神情依舊沒有半點緩和的跡象。
他下頜緊繃著,嘴唇微抿,面容看起來十分肅穆,怪不得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讓人心生懼怕,前世里也是這樣,手握權柄,行走于宮中,隨時隨地都要造反似的,誰敢在他面前說個“不”字,就是太歲頭上動土。
可想而知,這人小時候也是個不得消停的猴兒,不對,照父親說魏王世子爺是很懂禮數很聽話的乖順孩子,不像哥哥天生好動,都是因為魏王府巨變他才會有這樣的變化,她從心里是很心疼他的,這樣一思量,前世他那不是囂張跋扈,他必須如此才能鎮得住皇帝和太后,表面上輕松應對,不知背地里做了多少籌謀。
不過,這人很不好哄也是真的,每次都讓她恨得手癢癢的,很想……
徐清歡等自己意識到的時候,手已經撫上了宋成暄的臉,狠狠地捏了一下,這樣一來就再也沒法繃著臉了吧?
看著他那英俊的臉在她的摧殘下稍稍有些變形,她頓時有了幾分報復的快感,忍不住笑出聲,笑聲清脆十分悅耳。
宋成暄望著懷里的徐清歡,目光先是因為微微一顫,然后表情變得更加深沉,吩咐鳳雛:“快去問廖先生,小姐飲了酒,能不能與他開的藥劑相沖。”
“沒事。”
她的手仍舊沒有離開他的面頰,有些發熱的掌心軟軟地貼在他下頜上,抬起眼睛目光迷離,仿佛對她自己此時的動作一無所知。
方才她從馬車里出來時,他就察覺出了異樣,往常若是他伸手過去,她會遲疑著要不要扶著他下車,雖然最終她還是拗不過他……
今天不一樣,她的手伸過來,還在他手心中捻了幾下,撩撥得他心湖一陣波蕩,她從來沒有過這般時候,她總是被動、羞澀,私下里只有他們的時候,也僅在那天夜里主動回抱了他,更何況這是徐家門前,周圍都是等著侍奉的下人。
他伸手將她從馬車上抱下來,熟悉的馨香中夾雜著淡淡的酒氣,這是在什么時候飲了酒。
宋成暄正想要低聲詢問,她卻在他懷里扯起了衣帶,他拉住她的手,掃了一眼身邊的護衛,護衛立即上前遮擋。
軟軟的身子整個都依進了他懷中,明明已經喝醉了,卻嘴硬地說沒事,他的手臂一直攬著她的腰肢,她都沒有察覺,還伸出手來撫他的臉,然后在他懷中笑得一塌糊涂,嬌弱的身子不停地撞進他懷里,力氣不大,卻十分磨人。
讓他不由地一時失神,半晌才靜下心吩咐鳳雛去尋廖先生。
為了不讓徐太夫人和夫人擔心,他沒有彎腰抱起她,而是扶著她向宅院里走去。
徐清歡道:“宋大人,不用你送了,我自己回屋就好。”
殊不知她整個人都要靠著他才能順著直線向前走。
“宋大人,走到這里就好了。”
她的手卻靠在他的手臂上。
好不容易走進院子,銀桂遠遠地看到大小姐,立即迎上前,可見到這樣的情景也不禁怔愣在那里。
這是怎么了?一時手足無措。
還好院子里沒有了旁人,宋成暄手臂向上一托,穩穩地將徐清歡抱起來,一步步走進屋子里。
銀桂這才想起來跟上去。
“不許亂說,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銀桂囑咐了院子里的小丫鬟,然后接著道,“快去打盆溫水來,機靈著點。”
宋成暄將徐清歡放在軟塌上。
靠在迎枕上,徐清歡閉上眼睛,嘴里咕噥了一聲,仿佛總算是踏實下來,半晌又睜開眼睛雙目含煙,目光與他交織在一起,頗有些費解地道:“宋大人,你怎么還在這里。”
她的手臂還勾著他的脖頸,嘴上卻趕他離開。
“明日還要上衙,不要太晚,會很辛苦,這些日子都清減了。”
她的手從他脖頸上離開,再次撫上他的臉頰:“宋大人,你真好看。”
她整個人蜷縮在他身下,笑語晏晏,宋成暄一時覺得喉嚨有些發干。
徐清歡皺眉思量:“宋大人穿深衣定然也很好看,雖然少了些威武,但也多了幾分俊俏。”
喝醉了人的話不能相信。
不過她這話聽起來倒是真的。
宋成暄接過銀桂遞過來的帕子敷在徐清歡額頭,目光流轉之間低聲道:“我俊俏嗎?”
徐清歡認真地點頭:“俊俏。”
銀桂立即退下去將隔扇的門關上,大小姐嘟囔些什么她閉上耳朵沒有去聽,心里還是突突亂跳個不停。
她不能留在屋子里,萬一明天大小姐問她,她也好找借口說沒有聽到。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銀桂立即迎出去,只見鳳雛帶了廖先生走過來。
想一想屋子里的情形,銀桂道:“我去通稟一聲,勞煩先生稍等。”
重新推開隔扇,銀桂發現徐清歡已經躺在軟塌上,宋大人坐在一旁,她這才安心將廖先生帶進屋子里。
宋成暄吩咐銀桂:“讓廚房準備一碗醒酒湯備著。”
銀桂點點頭立即去安排。
廖先生一路上已經詢問了鳳雛詳情,知曉不過是果子酒就已經有了思量,再仔細診了脈更加安心:“大小姐沒事,睡一覺就好了,只是今晚的藥不要再吃了,明天提前幾個時辰用藥,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宋成暄這才放下心。
鳳雛一直垂著頭,滿心自責,站在那里頗有些不知所措。
送走了廖先生,宋成暄道:“都下去吧,我在這里看她一會兒。”
銀桂看向桌子上的醒酒湯:“那……這湯還要不要服侍大小姐喝了。”
宋成暄看著軟塌上的人兒,廖先生說無礙,那就讓她再醉個一時半刻,于是淡淡地道:“拿下去吧,這些東西喝了對她也無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