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有壽失笑的歪著腦袋搖了搖，“現在可不是他對手。”說著打量一眼他辦公室，“你也混的不錯。”
“要不要過來上班？正式工沒辦法，臨時工沒問題。”
關有壽果斷擺手，“少誘惑我。來城里干啥？那點工資連媳婦孩子都養不活。我還是當我的泥腿子合適。”
“好，我不說，你一向主意正。”葉興旺到了杯水遞給他，又去拉開抽屜拿了一包餅干塞到關天佑手里。
“我這當升上來，要不再等等也行。”葉興旺指了指孩子，讓他吃，自己來到關有壽身邊入座，“三哥，你這次過來辦啥事，要不要我找人？”
關有壽沉吟片刻，還是決定不提關老四的事情，他心里有數，有一句話他爹說對了，葉家人惦記著自己那點恩情。
自己真要開口，這一份臨時工老四肯定能行，但后續麻煩不少。其他七亂八糟的麻煩事先不說，就一點，如剛才那個小伙子，人家多有禮貌，替一位老大娘拎包都是滿臉笑容。這一點，老四就做不到。
而且吧，這人情越用越薄，他舍不得浪費在那位弟弟身上。尤其誰知道往后自己有沒有要葉家三兄弟拉一把的關鍵時刻。
“三哥，很難開口？咱誰跟誰呀，親姨表的兄弟。”
關有壽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謝了。我還真有事找你幫忙。”說著他看一眼門口，附耳壓低聲音，“我手上有點東西想出手。”
葉興旺了然的點點頭，“三哥，得多大底子的才行？少的話，我手上有兩個錢先給你周轉。”
“不用。”關有壽琢磨著措辭決定還是不說是自己的，今兒遇上尤大成是個意外，難免將來會被人懷疑挖了主家財寶。
“是我爹，當年主子賞賜的一點玩意，他想給出手，放手上不安全不說，家里孩子大了開銷也多。”
“哦。”
“哦啥呀。有個千把家底的人物就行。就那么一點東西，我估計人家說不定也就給個幾十塊。”
葉興旺點點頭，“東西帶了沒？”
“就在身上。我聽說火車站附近有黑市，心想著你應該有門路。”
葉興旺摟過他肩膀，“不愧是關小三。走吧，我帶你去，你跟對方自己談。那家伙下刀子賊狠，不過嘴也賊緊。前幾年鬧饑荒，我就找了他一次，到現在都沒一點風聲，人品信得過。”
關有壽松了口氣，拉著他站起身，“那快點，招待所那邊還有人等我。”
“行。早點辦完早點安心。明天白天我沒上班，咱們哥倆再喝一杯。家里住哪還得不？還是老地方。”
關有壽抱起兒子，笑道，“忘不了，你之前來信提了。明天我還得去幫隊里買些東西，要是遲了就后天去見大姨。”
“要不要我讓人幫忙？”
“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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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興旺帶他去的地方不是在黑市，距離火車站有些距離，抱著兒子坐在他自行車后面，花了十多分鐘才到一處院子。
對方年過三十，應該日子過得舒坦，燈光下一瞧，嚯，是位難得一見，不會面黃肌瘦的壯漢。
葉興旺介紹了關有壽是自己親表哥，讓對方照顧點，他自己就開始急著避嫌回去接著上班。
一路上他已經介紹過此人脾氣，黑市交易規矩，還有回來時那條道安全，無一不是細細講述。
原本葉興旺還打算在外面抱著關天佑等候他交易結束送他們回招待所，不過被關有壽拒絕了。
剛才離開辦公室，還有一位應該是比這老表弟職位高的女同志，當時就不同意他離開工作崗位。
雖說葉狗子職位升了，可誰過日子都不容易，沒準如今還有一堆的人想搶他屁股下的位置。
關有壽讓兒子乖乖在那坐著，自己則轉過身從懷里拿出未縫入棉襖的，一對足金的金手鐲。
最后才是那塊巴掌長的做工精致的玉質鎮紙。
之前在縣城老劉那出手過一次小黃魚，對目前黑市上金價的行清，關有壽大致有些了解。
可這玉質的東西，還真不好估價，現在不管料子和手工有多好，前幾年十斤玉米面都能換不少。
要是以他的心思，是絕對不賣。當然，現在他的重點還是在那些黃金上面，鎮紙以后留給倆孩子練大字多氣派。
果然，人家給鎮紙的價格只有20塊。
關有壽沒說賣不賣，等對方出了金價，他才比了比手式，以示他懂行規，不是初出廬的毛頭小子。
很快兩人比劃了兩下手勢，終于達成雙方都滿意的一致價格，而且對方給的價格比縣城老劉還多了那么一點點。
關有壽沉吟片刻，取回鎮紙，又摸出兩根金條放在桌上，計劃著湊個千把塊錢，有了這一筆巨款，剩下的首飾將來留給倆孩子。
對方了然的笑了笑。
關有壽自己也跟著失笑，“還得勞煩大哥替我換些票。”
“沒問題。”說著他站起身，直接從一個抽屜里取出個小紙盒隨手放在桌上，伸了伸手讓他自己來挑選。
關有壽喜歡這樣干凈利索的狠人，嘰嘰歪歪的忒煩不說，他也沒時間消耗在這邊，與閨女約好的兩個小時早就快要到了。
以全國糧票每斤兩毛二，省糧票和肉票布票兩毛，加上一部分僑匯券和工業券煤，換了接近二百塊錢。
關有壽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八扎嶄新十元大鈔，也沒去數，連同桌上的兩扎票券，隨手往棉襖內口袋一塞。
出了后門，關有壽抱著兒子朝對方微微頷首告辭離開。
這膽量看到對方都搖頭失笑。
其實哪是關有壽膽量大，之所以淡然。一是葉興旺已對他提過此人秉性，二從后門出來就是一條大街，更是有全省最大的百貨商城和友誼商店，安全著呢。
——在這一條大街上要是還有人敢打劫，這才是真正的膽兒肥。
這男人身上有了千把塊的錢和票，到底是不同的。
路過百貨商城和友誼商店兩處地方，他還特意指著兩地，告訴兒子，他們就明天來這里，想買啥就給買啥。
關天佑聽了緊皺眉頭：回去后他娘要是問起咋辦？雖然剛才他沒瞧見他爹賣了啥，可抓了的錢錢票票，好多呀。
對于他爹叮囑他一定要保密，他表示很為難。到底要當爹的孝順兒子，還是娘的孝順兒子呢？
關有壽可顧不上憂愁的兒子，走了一段路，見沒異常，他趕緊要了路邊的一輛三輪車上去。
坐在三輪車上，他還暗暗感嘆還是省城好，在縣城走死個人，決定下次一定要帶媳婦來一趟。
完全不知過了今年，下次別說三輪車，就是有人敢拉，也沒人敢坐。這趟省城之行，他在未來的日子里，那是連連慶幸自己獨受老天厚愛。
遲了別說換金子，估摸等著他去老地方，連點渣都不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