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女一跑出家門，葉秀荷急得就伸手要掐自家男人，“你咋答應了呢，孩子才多大，被人抱走了咋整？”
“噓！”
關有壽立即捂住媳婦的嘴，附耳悄聲說道，“小點聲，孩子耳朵靈著呢。我會在后面跟著。”
葉秀荷沒好氣再掐了他一下，嚇死人了！
關有壽無語地揉了揉腰，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出去一會兒，也遲了閨女一步后離開。
這回葉秀荷倒沒出聲禁止。
自家男人要跟著去城里，自然得先去找隊長請假開證明，可她壓根沒想到她男人順帶著替她也請假了。
為了這次能上縣城，關平安連夜去跟趙老爺子請了假，與她老子不同，她可不敢過于多待，免得話一多露餡。
出了趙家的大門，她還在思忖著天還沒亮就能上縣城，她是不是能趁機擠上開往省城的客車？
如今白日長，要是擠擠時間，一到省城買了東西就上車應該能趕在天黑之前回家，就是她爹一定交代車老板子，也不知對方歸途幾點。
不想了！
走一步看一步。
除了奶粉，麥乳精也得買，之前趙家送的一罐已經不多了，時鐘也得要一個……
小丫頭想得倒是挺美的！
黎明前的山村顯得更為靜謐，徐徐山風帶來絲絲的涼意。
關有壽抱上孩子，送她上隊里去往縣城的牛車，拜托人家車老板子馬二爺多照看點孩子，拍拍屁股走了。
她爹的反常還是讓關平安有些吃驚，但也以為她爹對她是十足的有信心，是呢，她靠譜著呢。
牛車去往縣城不單單只有一老一少，還有兩三位屯里的婦人，一等關有壽離開開始逗起孩子。
關平安逗得大娘嬸子們哈哈大笑之余，趕緊地打一個哈氣，抱著小黑靠在籮筐上閉目養神。
一路上牛車顛簸著前進，搖搖晃晃的，她漸漸地陷入夢鄉，卻不知遠遠地后面還有兩大一小影子。
“爹，干啥不跟妹妹說實話？咱本來可以趁車，你累不累呀？”
“哈哈……累了？爹來抱。”
“不用，我是怕你跟我娘累著，老遠的路呢。”
“不怕，過了王家莊，咱要是搭不上順路車就抄近路。媳婦，你咋不吭聲？心疼那點工分？”
“沒。”
“這就對了，該干活咱得賣力，該玩兒還得玩兒。今兒看上啥就買，別摳著錢，懂了不？”
葉秀荷覺得不懂，心累啊，你說你寵著孩子就寵著唄，但能不能正常點？干啥非得分開兩批？
她暗暗咬了咬牙，“別說話了，走快點。”想想又不放心，再次問道，“孩子真坐在中間，不會掉下來？”
關有壽再次耐性地回她，“我特意把孩子放在慶大娘身邊，她對她家孫子孫女都一個樣，不偏心眼兒。”
唉……
葉秀荷暗自嘆了口氣，趕緊地加快腳步，暗暗祈求能遇上輛馬車，興許還能趕到孩子前頭。
她后悔了！
誰說小丫頭不值錢？
她閨女就是整日的風吹日曬，臉蛋都是白嫩嫩的，加上那一對一雙烏黑的大眼，別提多招人稀罕了。萬一真遇上拍花子，哭都沒地兒哭。可憐的孩子咋就攤上這么不靠譜的老子？
“吁”一聲響起，牛車一晃一晃的到達縣城，停了下來。
關平安立即驚醒，哇，天亮了，她立馬揉了揉雙眼看了看樂呵呵下車的長輩們，頓時清醒。
來來往往的行人，一眼望去還是黑藍的衣服，縣城還是老樣子，遠處街道上還是拉著紅橫幅。
“二太爺，我大姨就在前面那個廢品站上班，我來了好幾趟，不用送了，我都認識里頭的人。”
馬二爺看了看前面不遠處道上的院子，倒是不擔心，“記得過了下午兩點我就去接你，別亂跑啊。”
跳下牛車，關平安朝長輩們揮著小手，眉開眼笑地連連點頭，心里則暗暗叫苦，你說你這么早回去干啥？
廢品站就在馬路邊，關平安跑進去一瞧，里面她那位“大姨”還沒來，至于說里面的人都認識？
騙鬼吧！
她老子關有壽時常過來找點報紙什么的，和還有一老一小倒是成了老熟人。
一個小孩跑進來跑出去的，老頭以為是附近哪家調皮孩子，嚷了一聲去外頭玩兒，他又低頭掃地。
關平安站在馬路上，伸出脖子往馬路兩端瞧呀瞧，瞧得她懷里的小黑不耐煩地開始吱吱吱的叫聲。
“這車咋回事？算了算了，不去了。”關平安扯過身上斜挎著的一個布袋，將小黑往里一放，“我帶你進城，你可得乖點啊。”
探出一個小腦袋的小黑，“吱！”
調頭而走時，關平安還是頗為遺憾地扭頭瞟了眼省城方向。今兒就連老天都不幫她，哪怕自己寧愿回家挨罰，也是真走不成了。
與公社供銷社不同，縣城里顧客就多了，旁邊副食店也排了兩條長龍，關平安一時不急著進去，蹲在邊上聽起八卦。
嘖嘖……縣城到底是縣城，聊得話題都不同，嘮嗑的話題真是海了去。
小丫頭蹲在那支著下巴，一雙大眼睛時不時隨著人流走動而轉動，津津有味地聽著人群里七嘴八舌的瞎扯淡。
過了好一會，聽到肉攤后那位壯漢舉著刀高喊著沒肉了，后面不用排隊了，她這才站起身暗自鄙視城里人真可憐，一蹦一跳地進了旁邊的供銷社。
不對，是百貨商店。
一跨過高高的門檻，不會如公社供銷社那般先聞到濃濃的醬醋味兒，無疑讓她對能在這購買到奶粉的希望值急速上升。
這個興奮的！
關平安立即率先沖到銷售糖果糕點的柜臺，一扔下背簍踩上去雙手撐著柜臺，開口就問，“漂亮阿姨好，有奶粉不？”
人是小了點，可這聲音夠大也夠清脆，再一瞧頂著朝天辮的小丫頭站在籮筐上，頓時讓旁邊兩側的人樂得哈哈直笑。
更別說那位直面問好的柜臺后面“漂亮阿姨”。
“小孩，你大人呢？”
“漂亮阿姨，我爹給我錢了。有奶粉不？”
“奶粉啊？你家訂了牛奶沒？”
關平安連連搖頭，一雙大眼睛朝著對方身后的架子掃視了一圈，頓時氣餒，“老大的店呢。”
“哈哈……還真沒有。奶粉只供給剛出生的小寶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