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平安是坐等老院出招,坐等祖母大人到來。結果等回她娘,等回她小兄長,居然沒有一個動靜。
要不是被盯著,她是恨不得溜到老院探個分明。
關有壽看過兒子的大字,再瞥了眼女兒差點龍飛鳳舞的草書,叩響長書桌的面,“再寫五十個。”
關平安立馬扯開小嗓子,“娘啊,我爹又霍霍東西啦。”
“沒事,你爹剛撿了一大摞報紙。”
關平安癟了癟小嘴兒,“爹爹,我娘不疼我了。”
“再喊一聲,翻倍兒。”
“好吧,我乖。”
見閨女認輸,關有壽強忍著笑意立即轉身走出西屋。不行了,這熊孩子總是鍛煉他的控制力。
他這一走,關天佑立即添上一句:“有膠皮桶,不用出去撒尿。”不說不行,不用兩分鐘她一跑,誰也抓不住。
前后路都被堵,真是沒愛了。
寫吧,她已經快成書法家,沒準到哪天也能一字值個千金,大把大把的人過來踩垮她家門檻。
“老三,開門,是我。”
沒等來老院那邊的人,倒是盼來馬振中,可樂壞了關平安,她立馬亮起小嗓子,“我去開門”。而人已經躥出。
“姨父,要來杯酒不?”
“你爹又讓你練字?”
“是呢,你說他急啥呀,我才多大呀,小胳膊都給寫細。我這么小的小寶寶不是該吃飽了睡,睡醒了玩兒?”
馬振中樂得放聲大笑,“給大爺當閨女,咱們爺倆這就回家咋樣?”
“不行,我鳳姨下手太黑,我還不得被她給揍趴下。”
“哈哈……”
葉秀荷無語地搖搖頭,“又笑抽了一個。”說著掐了一把炕上樂不可支的男人,端起針線笸籮去了西屋。
幸好,兒子還在翻書。
“別瞅了,去陪你妹妹玩兒。少學你爹,再逼她,真不愛上學了可咋整?”
娘啊,你中計了!
關天佑抓了抓腦袋,朝門口瞧了瞧,朝她捏了捏書本厚度,“噓……都認識!懶!故意的!”
葉秀荷好笑地拍了下兒子腦門,“你妹妹跟咱們撒嬌呢。”
“嘿,嘿……我知道。”
知道啥啊?傻兒子!她閨女可可勤快的,干活利索得很,會寫就行了唄,還練,能練出花兒來?
真成書呆子才糟糕!
馬振中腋下還夾著一大卷鼓鼓囊囊的包裹皮,也不知是什么東西,一進東屋往炕上一扔,“給!”
“啥呀?”
“你自個看。”
關有壽伸手一劃拉,“氈嘎達?”說著他立馬解開,果然是三雙羊毛制成的粘嘎達和三頂氈帽,“已經好啦?”
這氈嘎達,類似靴子,里面再穿上棉花棉布制成的粘襪子,就是三九天在雪地里面站上一天都不凍腳。
氈帽呢,套在腦袋上,然后上面再扣一個狗皮帽子,有了這一套行頭,三九天扎馬步絕對不成問題。
“廢話。”馬振中朝關平安招了招手,“快試試看成不成?”
關平安小手指著鼻子,“給我的啊?”這靴子未免太大了點。
馬振中點頭:“嗯哪,你明海哥他們和你們一人一套。多的沒了,光這些就費了老鼻子人情。”
還花了老鼻子錢吧?這肯定是非常緊俏的商品,關平安莞爾一笑,“我們有鞋,你們大人穿。”
“聽話,都是按照你們尺碼跟人訂的。”關有壽手掌伸入鞋內,滿意地點頭,“多出來的一套明天帶給鐵蛋。”
關平安遲疑一下,趕緊喊了一聲哥哥,蹭到馬振中身邊,“在哪兒定做的啊?我咋沒瞅見有人穿啊?”
“很遠,八月節一過就托人訂了。你才走多遠?大冬天也不敢帶你們出門,當然沒見到有人穿了。”
重點!關平安再接再厲,“我知道,一定是省城。”
“哈哈……錯了,跟那些牧民訂的。”
關有壽又好笑又好氣地瞪了一眼她,“少動心思,快抱去西屋跟你哥玩兒,爹跟你大爺還有正事要談。”
抱著包裹皮離開的關平安暗暗后悔,枉她準備了這么多,怎么就沒問多打聽打聽?這壓根就是好玩意兒。
看來等小葫蘆開門,她還得出門一趟。
“事情都辦完了吧?”
“你有事?”關有壽說著往里挪了挪,“快上來暖和一下,要不要來碗酒,咱們邊喝邊聊?”
“剛喝了過來。”馬振中搖了搖頭,脫了鞋子搶過被子蓋在腿上,“事倒沒啥事,我大伯這不一有空又想折騰。”
“要上山?”
“對,我過來前,他剛去了園子家,正好在路上跟他碰著了,聽意思,這趟他想去南山,不好辦啊。”
“玩真的?”
“說是明兒就去公社申請,讓武裝部那些人過來搭把手。我看懸,沒出啥事,那些人不一定會出馬。”
關有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真等出事就遲了。再說,大爺既然想去申請,那一準想好理由。”
“那你要先收拾收拾,這趟咱們要是上山,沒個兩三天一準回不了。要不要讓你媳婦帶孩子回娘家?”
“你呢?”
“看你,你要是送,我也讓我媳婦回娘家。”
關有壽沉吟片刻,搖了搖頭,“她們過去最多待一宿就回來,還是實話實說,咱們護住自己應該沒啥問題。”
“也行。回頭我就讓我媳婦帶孩子住你這。”
其實不用的,他閨女的箭法百發百中;他兒子對老院那邊的人毫無一絲好感,還真沒人欺負得了。
關有壽想了想終究沒開口拒絕。
“對了,我娘說天黑前她從小點兒(代銷點)出來,還看到你大哥二哥倆人拖去你過去?”
“說是老頭子今天過生,還在村口逮我。你今晚過來就是說這事對不?放心,我沒吃虧,沒花一分錢。”
馬振中被猜中心思,嘿嘿地笑了兩聲,“那就好,他們比你大。你爹要說你,他也沒啥好說的。”
自打上回哥們放了一炮,那老頭子可不就安靜。
這叫啥?
小樹不修不直流,人不修理艮啾啾。
不能慣!
“他是沒啥好說,但他會惡心人。你是不知道,他們一看到我先說……我瞅著他不到死是不會歇了心思。”
馬振中聽得暗暗搖頭。
盡是些餿主意,誰親老子娘活得好好的,把姑娘扔到隔房叔叔家的,看來關老二也不是啥好人。
要不是哥們長相隨了關嬸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