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老伴直言沒事,但夏老太太如何放心?她精明就精明在于從來不會當面違抗她的當家男人。
次日一早送走上班的夏老,她也不去大女兒家找人,而是多乘了幾路公共汽車趕往女兒工作的醫院。
夏連翹如今也年過四十多,但因善于保養,加上夏家容貌上的好基因,是越發顯得年輕很多。
見到她媽,夏連翹一點也不意外,她既然出主意讓丈夫懇求老人陪他去上葉家堡,自然猜到公公,包括她婆婆都會有何反應。
多半是又遷怒上了。
可她瞞著干嘛?
個個都覺得自己搶了人家男人,那你也要守得住啊。不是她夏連翹,也會是張連翹,王連翹什么的。
七年了,她的親侄女到如今還生死未卜,她絕對不容許孩子好好的在自己手上就被葉秀娟那個賤人給搶走毀了。
那個賤人最好別被她給抓住把柄,要不然她一定會讓那賤人不得好死……夏連翹的眼神閃過一道厲色。
“我說的你都聽到了沒?”
夏連翹一臉笑意地朝遠處走動的同事頷首打招呼,嘴上輕輕地回道,“聽著呢,我爸都說沒事,你還不信啊?”
“那你公公半夜三更的打什么電話?”
“誰知道,我又沒和他們住在一起。興許是我大姑子想我爸幫什么忙,老爺子不好開口唄。”
夏老太太狐疑地打量起閨女,“沒騙我?”
“我哪敢騙你呀。”夏連翹退后一步,雙手搭在老太太的肩上,邊推著她邊笑道,“走啦,我還要上班呢。”
“你不說真話,我就不走。”
“哎喲我的媽呀,我是你親女兒,我騙你干嘛?”夏連翹垂下的眼簾遮住了濃濃地不悅,“安心啦。”
“唉,你大了也不聽話,有事也喜歡瞞著媽了。”
呵不瞞著點你,然后跟我那可憐的侄女一樣被你拋棄?七年過去了,連提都不提一字半句?
“媽,我等一下還有臺手術,下班了再聊啊。”
“你手上有沒有僑匯券?我出來沒帶,正好順路去給小琛和小華倆買點東西,回頭就還你。”
臘月還生死未卜,這對兄妹倆人倒是好命!
夏連翹頓時松開了她的雙肩,拍了拍身上白大褂的口袋,怪嗔地瞪了一眼老太太,“你女兒是上班又不是去逛街,哪來的票呀?呀時間到了,媽,我不送你了啊,你慢點,下班我就去看你啊。”
夏老太太看著女兒揮著手倒轉離開,聽說下班后會回娘家看望自己,她也就沒再出言阻攔。
可下班?
夏連翹哪來的時間去見她。
又到了大致的約定日期,她匆匆收拾好之后就離開了醫院,騎著一輛女式的自行車往城南而去。
都說東富西貴,南貧北賤。
也不是所謂的字面意思,對于北賤,應該類似說北邊的老百姓地位都比較低,主要指北邊的“奴才和包衣奴才”多。
但南貧,好像是真貧得很,居住的都是些貧民,更多的則是大雜院混住,路上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各個凍得小臉蛋都有腮紅。
夏連翹小心翼翼地避開跑來跑去的孩子們,終于停在一處廢品站附近,這里也是個大雜院。
但有區別與其他地方。
院子住戶少。
還是與同近六年來的舉動一致,夏連翹拍了拍東廂房其中一間房門,聽到里面女人的一聲誰啊?她又拍了一下門。
房門如愿被打開,先鉆出來一個腦袋,一張麻子臉的中年婦女一見是她,頓時雙眼發亮,連忙拉開門。
“同志,你來啦?我家那位剛剛回來,我跟他說了你這幾天急著找他,他正想明兒去找你。你說不知道他累得喲,瘦了一大圈……”
一共三間東廂房,這時從左手邊的里屋出來了一位五六十歲的干瘦男人,見到他出來,起先的那位中年婦女頓時禁口。
“三子,去門口玩,孩子娘,你去多加一塊煤。”男人安排好該守門的,也沒邀請夏連翹進里屋。
“你先坐。”
“好。”夏連翹顧不上查看凳子臟否,一入座急忙問道,“有發現什么異常沒有?看到六歲的小姑娘了沒有?”
“別急,我去待了快兩個月,一時半會兒的說不完。”
夏連翹聞言拍了拍身上背著的挎包,以示不會少了對方的錢。
“我跟往年一樣還是十二月初到的地方,她每天除了上下班,就是偶爾去副食品店買些菜。”
“年前集市,她去了兩趟,第一趟是跟她鄰居的幾位老娘們,買了東西就回來也沒去其他地方。”
“第二趟是年二十八,帶了她兩個孩子又去了一趟,還是沒去什么地方看望什么人,買了東西就離開。”
夏連翹垂下了雙肩。年底了,小臘月要是還在那賤人附近,不能去看一趟都不去。“她身邊就沒出現小丫頭?”
“有。”
夏連翹猛地抬頭緊盯著對方。
男人搖搖頭,“我還沒說完。去年一整年,據說有三個女孩子找過她。我打聽到之后就去查了這三個小姑娘的來歷。”
“一個叫三丫,看起來像五六歲,可這孩子已經十歲,關鍵是這孩子是人家媽親生的,這點接生婆可以作證。”
“第二個是她原來的鄰居,小姑娘也正好今年七歲。當時可把我喜壞了,天沒亮我就租了馬車趕去打聽。”
“你猜怎么著?這孩子臉長得跟她老子印了模子都沒那么像,而且人家在礦區醫院生的孩子。”
那就是做不了假。
“還有一個呢?”
“這個更不是。”男人一臉遺憾地搖頭,“小姑娘還有個哥哥,是對雙生子。當初人家生這對雙生子剛好難產,就是在那縣城醫院生的孩子,一打聽就打聽出來,那家人寵閨女寵得出名。”
夏連翹蹙緊眉頭,擺了擺手,“一年就這三個孩子接近她?”
“周圍小孩子倒是有經常跑到廢品站玩兒,我怕漏了,也挨家挨戶地過去看了,差點被人當成賊。”
夏連翹狐疑地打量他的臉色。
“不用懷疑我。我是專門吃這一口飯,咱們打交代也有六年了吧,我壓根沒必要砸自個牌子。”
夏連翹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年三十兒呢?”
“那天我守了一天,她家只有她男人帶兒子去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