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一到，胡同口還真有一位瘦高個正騎著一輛三個車轱轆的板車在等著他倆人到來。
“丁哥。”
“齊少。”
“再瞎客套試試。”
“得快上來。”
跳上板車的關平安沒好氣地剜了一眼齊景年。這二皮臉！下次她要是再中計，關字倒著寫！
去黑市，重點的重點就是要偽裝。
一輛三輪車被丁小伙子騎得耳后生風，直往城西方向而去，到了一處院子停下時，關平安特意瞄了眼時間。
她暗暗咂舌：乖乖，足足一口氣起了半個來小時都沒歇口氣。
（等幾個小時之后返程，關平安得知對方是齊景年如今的授業師父王叔的徒弟，她才有些明了。）
此刻，丁小伙子一停下車，一點兒也不講究的往地上摸了摸，再往臉上搓兩把，可讓某人張大了小嘴兒。
她有藥粉的！
她有口罩的！
齊景年捏了捏她的小手。
干啥！關平安怒瞪他一眼。
這小姑奶奶……齊景年哭笑不得。你雙眼冒光盯著人家小伙子真的好？
難怪說城西這一處黑市乃是全市最安全的地方，大大小小的胡同巷子數都數不清，猶如迷宮。
關平安被齊景年緊緊拽住，跟在丁小伙子身后，七彎八繞的足足走了一刻鐘，終于見識到遠離路燈的窩點。
在一條寬胡同望向其中一處巷口，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唯有兩位掃馬路的東撇一下西撇一下。
不用小丁同志提醒，這明顯是蹲點的，一見來人像雷子，他們就會有暗號發出，所以誰也不能輕舉妄動。
果然見他們仨人組合往前走近，掃馬路的兩位停了下來打量著他們好一會兒，這才繼續掃地。
順利過了這一關就行？
不是這么簡單的。
在小丁的帶領之下，進了其中一條巷子的盡口，公共廁所前面又有一個中年婦女窩在拐彎處。
過了這一道關卡。
直往西邊方向的一條巷子，這才在沒有路燈的巷子里依稀可見低著腦袋縮著脖子的幾個夜貓子。
再往里走上個二十米。
終于見到此巷子深處，有蹲在的，有走到的，各自在物色買家，然后結伴朝左右側的小巷子進行交易。
人還真不少。
通常，大家都不會貿然的上去提交易的事兒。
有離開又倒回的；有來回不停打量的；更有相互背過身比劃著手勢的，一切靜悄悄地進行著。
來之前小丁已經提過這里的規矩。為了避開風險，先確定好目標然后挑一條小巷子內交易。
如此一來，各自再出來時，誰也不知錢物是否易主；二來，遇上突擊檢查，直接繼續跑也安全。
與饒有興致的關平安相比。
齊景年是越走越蹙緊眉頭。要不是為了讓好奇心極重的小丫頭不再蠢蠢欲動，他很有可能拔腿就走。
可誰來跟他說說，他的小丫頭怎么一點也不像生手？
齊景年看著大力拽著他走的關平安，看著她伸出另一只小手跟人比劃，心里頗有些哭笑不得。
這就是屯子出了名兒的乖巧姑娘？
關平安看著對方伸出的巴掌，頓時倒吸了口氣。NN個熊，本姑娘在老家換全國糧票才兩毛，你居然開價五毛？
銀子都是水推來的啊！
這約莫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還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看起來還是那種比較有學問的人呢，咋這么黑心！
關平安往地上一蹲，果斷伸出個剪子手。
這種斯文敗類要是還不松口，她就要套麻袋揍他一頓。別以為她不知道剛才還有人賣過二毛五，只不過那人只有幾張票而已。
對方搖頭。
關平安這個氣得喲甩了齊景年的手，她伸出胳膊來個雙手一抱，抬了抬下巴：你的可懂？
對方雙眼一亮，手指在地上敲了敲。
關平安懵了。啥意思？這是你的地盤？本姑娘豈會怕了你！她立馬跟著一巴掌拍在地上，想想又再拍一下。
齊景年頓時扶額。要是他沒猜錯，這倆人就是彼此都會錯意。為了避免出現亂子，他只好跟著蹲下。
齊景年也不比劃，輕聲道了一句，包圓實價。
對方飛快地左手比了一個一，右手比了一個三。
齊景年伸手將他右手的食指蓋住一半。以他看來出到二毛五已經夠意思，否則信不信你真有血光之災？
他雖然從來沒逛過黑市，但沒少聽周圍的人議論過價錢，就他大哥最近沒少上黑市買條魚買刀肉的。
關平安眨了眨眼。她不是齊景年，她能“看”見對方包里都有什么票呀，全部一口價她還不得先算算。
可不等她算出虧盈，這人！這人居然應了！這人居然站起來了！
齊景年牽起她，倆人跟著對方一起進入其中一條小巷，后面還跟著個怕他們倆小吃虧的小丁。
中年男人的布袋子內還真是有不少各種票券。
偏偏這些雜七雜八的票券面額還是大小不等，這人的動作又慢，數一數就數了足足半個小時。
瞧這磨嘰的
關平安都替對方心急。
足足有六百來張的票券是什么概念？還要把其中那些幾兩幾兩的糧票折合計算，還要把那些布票糖票再折合計算。
她簡直要瘋了。
一等對方報出實數，她的小腦瓜很是配合，飛快地算出金額，果斷抽出一卷十張大團結一手交票一手交錢。
“哎，不夠。”
搶過布袋子的關平安雙眼一瞪，“就一百塊，多了沒有！”
“縫紉機和自行車的票不能算……”
齊景年冷冷地掃了對方一眼，成功讓他閉上嘴。他家關關從不占他人便宜，居然還不滿足？
“走。”關平安見他開始冒冷氣，立馬扯過他就走，“有菜籽油，我聞到味兒了，咱們快點。”
說完，她回頭奶兇奶兇地剜了一眼中年男人。再瞎比比，真揍你喲
這年頭，糧食難弄，油更難弄。
她的小葫蘆內倒是還存著五十斤豆油，可關鍵是她喜歡炸東西老費油，而且不方便去榨油坊。
多少？
關平安看著對面這位刀子臉的大娘，真想啐她一口。
失心瘋了！
居然開價一斤一巴掌！
這可是五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