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相當簡陋的辦公室，還有幾個缸倒立充當凳子。
真要砍價，關有壽還真開不了口。
尤其是面對眼前一臉皺紋的老人，干瘦干瘦的。他爺倆進來時，這屋里煙霧大的喲，都能騰云駕霧。
這還不是愁的。
數量？
關有壽笑了笑，“我一輛牛車肯定是拉不下，具體的就再說。還有，我不用你們送貨到我們隊里，只要拉到大道那邊就行，這可是省了你們不少人力。”
該要的姿態，關有壽并不敢松懈。不然不用一個月，整個縣城都要傳揚有這么一號二愣子不將隊里的錢當成錢。
甚至更會傳著傳著傳出很多題外話。
人性如此，不得不防。最好是砍到對方的承受力邊緣，這事也就讓對方無功無過，不喜對外宣揚。
而之所以改了主意調高數量。除了幫一把好減輕對方庫存壓力，他還真是想后頭雇馬車拉一部分回馬六屯。
實在是這里的相比起公社那邊的出售的價格低很多。
當然，原因有很多。
比如與國營廠子出來的成品就粗糙很多，可鄉下人過日子只要實用就行，誰去關注外觀精致與否。
去年他親自買的大號咸菜缸就花了十五塊，這里是多少？九塊。就這價拉回去不怕沒人要，買到手的還得感謝他。
如此一來，兩個大隊都能獲利。
他家平安的運氣真不是一般的好。之前他打聽的時候，還沒聽過有這么多庫存。孩子想要缸，缸來了。
當然，關有壽不否認是一波割尾巴風潮，還有關閉集市這條通知，讓本來應該到了旺季的大大小小缸遭到滯銷。
可也是孩子的運氣不是？
一個想買，一個想賣。
這一談，很快就談好了數量和價格。
大大小小的缸，真要一次擺在大道上能成一景。關有壽是絕對不可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好在現在的人都很淳樸。
不等對方組織人手拉到大道，關有壽就借機提出先去城外車馬店。雖說如今很多規矩又嚴了不少，但停靠在車馬店的那些車老板子。他們是為集體創造副收入，雇馬車驢出什么的還是很方便。
如此一來，借著這邊開始拉車過去，那邊來一輛車裝好就走，留給他可操作的空間就畢竟大。
而且他也不敢再帶下來，萬一人家說讓馬車直接上這拉貨？所以說能不干讓自己虛心的事情，還是別干。
三十口大號的，五十口中號的，加上其他型號的七七八八個缸啊壇子什么的。離開的牛車上關有壽開口了。
“閨女，爹想留一半的缸帶回隊里。”
關平安很是乖巧地點頭，“好。”
“不可惜？”
“不會，我知道爹干啥都有計劃。”
關有壽滿意地笑了笑。
確實，這可與之前不同。
用隊里的證明購買一大批的缸具，不可能瞞得住人。這也是他為何要了不少數量的小號缸的原因之一。
“大號的拉走十口，中號的拉走二十，其他型號的少拿些。爹算過了，今年咱們隊里腌菜的人家會畢竟少，大號的要的人不會多。
先拉回去，多出來的剛好拉回咱們家自用。還有錢，爹打算先幫隊里墊一部分，讓困難戶用工分支出。先瞞著你娘，做不做的到？”
“沒問題。”
關有壽欣慰地摸了摸自家閨女的腦袋。不是他爛好心，而是隊里有不少人家真的窮，窮得買缸的錢都沒有。
家家戶戶一年四季里幾時少得了餐桌上的咸菜。可就因為經濟拮據，挖了再多的野菜，種了再多菜，最后只能腌上那么一壇的，腌那么一小缸的。
關有壽不知他人還沒回家，隨著第一輛馬車帶著他的信進了馬六屯的隊院，整個屯都沸騰了。
現在是什么季節？
正是一忙完秋收后開始準備冬儲菜腌咸菜的最關鍵時節。有錢沒錢的，誰不想多存些東西在家。
等第五輛馬車進了隊院，馬振中的聲音都喊啞了。這哥們還特喜劇，讓大家排隊去登記之時，回回還不忘添上一句。
——老三就惦記著你們。自打當了會計，就沒睡過安穩覺，他就說大家伙信得過他，他不能讓大家伙失望。
關有壽低估了一點。窮人是買不起一口缸，可大隊里有錢人能少？他們就要！還不是一口。
好在馬大隊長只說先登記好，等晚上隊干部商量之后，具體咋說會在明早上工集合時宣布。
不然真有不少人家扔下錢，抬著抱著就走。啥？馬車拉貨還沒算進去？回頭多退少補唄。這么便宜，晚了可就沒了。
而那邊關有壽也忙。
忙什么？
忙著指揮交談的同時，他還得動腦筋。
這一忙就忙到天黑。
顧不上先回家，關有壽是直接抱著閨女進隊院辦公室，怎么也得跟馬大隊長他們先匯報不是？
可等他接過趙傳元遞來的登記本，頓時嚇一大跳。他還想沒人要，正好拉回家呢。可這都是誰？
這么兇殘。
趙傳元苦笑搖頭，朝他隱晦地打了個手勢。這算啥，要不是他爺奶壓著，他娘和他媳婦倆人就報了三口大缸五口中缸。
平時誰誰都愛藏著掖著，今兒個有便宜貨一到，可算讓好多人露了陷。有那爺們穩住的，婆娘穩不住。
現在隊里誰家日子如何，光瞅一眼這登記本上的名單就可得而知。真真是想不到還有這一出戲。
關有壽心里一緊，連忙多瞟一眼本子。還好，還好，幸好他媳婦聰明了一回。
等他們爺倆歸來等了許久的葉秀荷，面對自家男人的夸贊，還是頗有些心虛。誰說她不想報？
咱兒子都說你經手的事兒，還能少得了咱們家的。再說了，還是還有妹妹在一邊盯著嘛，吃不了虧。
這一心虛，葉秀荷忘了問買缸的錢是找誰借的？她在得知她男人又干了一件大事就去搬石膏像。
——條案那個側斗里的三千塊可是一張沒少。
其實吧。
反正她就是問了，關有壽也不怕。他已經找好“背鍋俠”李鐵軍是也妹夫這個時候不用啥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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