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好了閨女后,關有壽一覺醒來,估摸田勝利到了天黑也該在家了。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先去趟隊里。
看看他的韭菜?
關鍵還是他不放心哥們馬振中。
人與人總有個親近遠疏。
與自己關系近的人,就喜歡跟他們親近,跟他們接觸。更別說他們倆人彼此的三觀很是接近。
最起碼,要讓關有壽捫心自問的話,他的朋友們非常多,可真正能入他心的毫無疑問還是馬振中。
他很明白自己性格上的缺陷,對他人有上心,卻很少入心。
或許是馬振中拉他上私塾那天開始;或許是背后背面對狼群那刻開始;也或許是很多很多次的感動開始。
馬振中于他,可以說比血脈兄弟還親。這離開十天,真是見鬼了,他居然還夢見了哥們摔在地上不知朝他喊了啥。
“大爺,大中給你稍信了沒?”一見門,關有壽就從大衣內掏出一瓶酒擱在炕上,自己也坐到炕沿。
“回來啦?就知道你惦記他。”
馬大隊長在隊里威望不凡,在家里更是不用說。此刻他正盤腿坐著炕上也不知道琢磨著什么,可兒孫沒一個敢湊到他跟前吱一聲。
見關有壽進來,就見他那么瞥了眼老伴。很快的,他老伴一個轉身,不用片刻,他兒大媳婦就端著糖水進來。
要關有壽說,就這配合的速度,可見大隊長是真訓妻有道,就連家里的兒媳婦都調教得異常乖巧。
道了一聲謝,關有壽笑道,“這趟去了有個把月了吧,到底咋說?總不能真到了小年都完工不了。”
“誰知道呢,我去打聽了一圈兒。說是啥城里的工人到了大年三十兒都要干,一套套的還都是個理兒。”
“那我明兒個忙好隊里的活,真還得去瞅瞅,大中他可死心眼得很,可別給整趴下了才行。你有啥話要我帶的沒?”
“剛剛回來先緩兩天。瞅瞅后天有沒有車過去你再去,大冷天的連眼都睜不開,騎啥車子,半道上摔了咋整?”
聽聽……
大隊長還是很稀罕他的對不?聞言,關有壽咧著嘴,憨厚地笑了笑,摸著后腦勺是一口應下。
“行,我聽你的。”
這樣子有多傻就有多傻,要是被梅老瞧見了估計又得挨敲。更傻的是居然連碗糖水都不喝就要走。
“你這又是想去哪兒?”
“嘿,嘿……去隊里瞅瞅韭菜長得咋樣,我可不陪你嘮嗑了。等大中回來,你再揪住他想咋說都行。”
“臭小子,溜得比誰都快,也不多坐會兒。”
關有壽可理解不了馬大隊長的寂寞如雪。
他的事兒多著呢,轉一圈兒后還得上趙家找老爺子老倆口上自家湊一桌,不然咋邀請田勝利他老丈人丈母娘?
這就是自家里如今沒有長輩的不便之處。真要論起來,其實他家那位老太太何曾不是也會點繡藝。
為了閨女學點東西,他能考慮到啞婆婆,就是不敢肖想老太太指導指導小孫女。以前不敢,如今更是不敢。
不過,老太太到底是從啥時開始沒再捏起繡花針的?關有壽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又搖了搖頭。
“你咋想起請他們吃飯?”
“葉老爺子和我大姨夫家還是啥遠房親戚。”至于是什么親戚?老遠老遠的,彼此心知肚明就行。
“哦,我記得你大姨夫也是姓葉對吧?他這個葉跟你老丈人的葉可不同了。別說,搞不好還是同個祖宗?”
趙老爺子朝老伴皮了一句,說完自己倒是先笑了。他覺得他還真沒猜錯,大家伙都是漢人,五百年前說不好就是一家人。
晚宴異常順利。
東屋炕上一桌,炕下一桌。
從某方面來說,關有壽是相當心細的男人。首先,他將八仙桌放在東屋,可見就照顧到有人不習慣炕桌就餐。
其次就并無當地習俗的男女分桌,再有趙老太太陪同瞿老太太,這倆老太太的喜好相似就頗為有話題。
既然宴請田勝利岳父岳母,那就自然不會不邀請上他一家三口,加上趙傳元兩口子帶著大兒子趙鐵蛋。
關有壽算是分工到細。他帶倆孩子陪男客;他媳婦陪女客,而重頭戲就是他閨女陪同兩位老太太。
或許連關有壽自己都不想否認一點,比起讓媳婦去應酬老太太們,還真不如讓他閨女親自上陣。
要說最大的優點?
毫無疑問的,還是嘴甜兒。
瞅瞅她哄得她梅爺爺就偏袒她就是最好的證明。
反正關有壽從初識他先生開始,除了他本人之外,還真沒見過誰誰能讓梅老親力親為地為之安排。
甚至他心里何曾沒有猜測過之所以派田勝利夫妻倆人來馬六屯,也許還有對方岳父岳母也是原因之一。
論靜心,無非就是練習書法打打棋譜,剩下的就是抄經書和女紅繡藝。他先生開口就是一句抄經書絕對不行。
然后呢,他隨口回了句,孩子們想學點什么東西,不說有沒有能信得過的人就是師傅就也難求。
他先生就笑了。
那笑得是相當不懷好意,也笑得相當暗自得意,隨后他老人家更是相當得瑟地取出一包繡品給他。
不言而喻。
目標可不就對準瞿老太,也就是田勝利的丈母娘。而中西合璧,耍得一手好手術刀的葉平遠葉老?
因為在室內脫了大衣,現在穿著灰色上衣,戴著眼鏡,頭發有點花白。這位明顯白凈消瘦而斯文的老者?
佛曰不可言。
一頓晚飯吃的可謂是賓主盡歡,就連剛開始還有些顯得拘謹的葉平遠葉老也是喝的紅光滿面。
而關有壽對于孩子想拜師的話題是壓根就沒提起一字半句,但就代表他會順其自然?非也
欲速則不達。
人是見了,還得他再細細品。
況且就是有先生面子,牛不喝水強按頭又有何意思。關有壽擺明了就是想先給雙方觀察時間。
至于對方會不會就看不中他家孩子?
絕無可能!
不是他關有壽王婆賣瓜自賣自夸,無論是他的一對兒女,還是侄子齊景年,資質就遠超于尋常孩子。
這樣的孩子都看不中,他還嫌棄人家老眼昏花呢。
“如何?”
“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