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無心，聽者有意。何況還是有人感概的話意。這廂齊景年想到的那幾句話，關有壽也在回想。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興許那個孩子像我們家平安一樣，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聽說明月想上寺廟給那孩子做佛事，還抄了不少經給那孩子。前些日子就我讓你蘭姨去提點了她幾句。
有，也要給玉蓮。興許那個孩子還活在世上呢，只要跟我們家還有緣分，沒準哪一天就會找回來。”
“好好的提這些干么，她現在已經入魔。前兩天還讓身邊伺候的人找我過去，胡說八道了一大通。”
“說什么了？”
“無非是聽到動靜得知家里準備給孩子辦喜事，說是那孩子和平安一樣大，請我給那孩子挑一門。
虧她想得出來，還裝模作樣的說什么她已經不是一個好母親，現在就想幫玉蓮挑個女婿，也算盡一份心。
我都不好意思說給你聽。年紀都一大把，她還拽著我不讓我走，又哭又鬧，到了最后倒是說了一句實話。
問我是不是心里只有業兒他娘。管得可真寬，靜姝都不敢提業兒他娘，她一個姨太太還見不著我兒子好了。
你不用管她，她就這個樣。我說了，她要是再敢搞那些烏煙瘴氣的事情，我就請她上尼姑庵里靜養。
不說了，孩子們還在外面等我一起走。您老早點休息，放心好了，要是能找著那個孩子，我會跟你說。”
“行，你也別不耐煩。大人有錯，孩子能有什么錯。多派些人找找看吧，總歸跟你了一場，她也怪可憐的。”
關有壽心知他老子是不想讓老太太得知他大妹玉蓮早逝的真相。同情？是不可能了。他爹正恨顧家忘恩負義。
找孩子？
也不可能。
不管孩子是留著顧家的血還是夏家的血，甭說孩子早已“夭折”，就是還在世，老爺子都不會想找回來。
就如老爺子親口所說的，他怕找一個白眼狼為父報仇，為母不平的外孫女養大了還反咬了一口他的兒孫。
所以先生的推斷是對的。外孫女和孫女是兩碼事，連他家平安都說要是她臘月表姐還活在世上，還不如給錢別接回來……
“咋了，睡不著？”
“沒。”關有壽側過身，面朝葉秀荷，“你怎么還沒睡著？就是剛剛突然想起今天有一個電話忘了打。”
“打給誰？”
“這邊認識的一個朋友。”
“很重要？”
“一般，還算談得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打也是一樣。事情實在太多，一個沒留心居然給忘了。”
“這樣就好，我以為你忘了給孩子仲遠叔打越洋電話。我看你還是再調個姑娘家在身邊當秘書得了。
姑娘家細心，有什么事情也好提前通知你。就一個阿武跟在你身邊，只怕孩子爺爺也擔心你累著。”
“……真心話？”
“你說呢？”
關有壽忍俊不禁輕笑出聲，“下個月仲遠就會回來，我身邊壓根就不缺人。現在那些繁體字練得如何？”
“甭提了，難！我有時都想還不如直接用英文呢。好在老太太不拉我抄經文，不然我都不管去見她老人家。”
“沒什么，別人不知咱們根底，我奶是一清二楚。不會的，只管跟她說；想學啥，只管去找她老人家。”
葉秀荷撇嘴，“少來，我才不聽你騙。大孫子跟孫媳婦能一樣？再說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學了不少東西。”
“媳婦，你又冤枉我了。”
“我還真沒冤枉你，有時我自個都懷疑自個是不是特笨。幸好我生的倆孩子不像我，學啥都費勁兒。”
“誰說的？你看看你現在連搓麻將都會了，還老贏錢。就這一項，我和孩子們就壓根看不懂，也學不會。”
“哈哈哈……你就瞎扯吧。”
“真沒，每個人都有她/他的長處。就好比方說你，你就會生孩子。一生就是龍鳳胎，還個頂個的聰明。”
葉秀荷氣笑，伸手就要掐他。
早知媳婦說不過就動手的關有壽趕緊抓著她蠢蠢欲動的手，“噓，別動！明兒我還要和陪咱爹泡溫泉。”
“真沒蒙你。在我心目中，你的長處可多了。你看啊，誰能做到‘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你就做到了這一點。不是我夸我自個媳婦兒品性有多好，多少人在一夕暴富之后變得面目全非，變得不知所謂。
借用咱爹一句話，你這樣很好，比想象中還要好。咱們畢竟是泥腿子出身，到了現在你還能保持初心，真心可貴。”
葉秀荷的笑容越來越盛，一等他話落，怪嗔地白了他一眼，“盡會哄我開心，哪有像你說的這么好呀。
我就是覺得這人嘛，有錢沒錢的，只要一家子在一起就行。再有錢，男人有外心，兒女不聽話又有啥用。
你看孩子她奶不單單出身名門含著金勺子長大，她還有貌有才，就是嫁人也嫁了個讓人羨慕不已的夫婿。
可結果咋樣，再有權有勢多，男人心不在她身上，又沒親骨肉。仔細一想，可不就是錢再多也沒啥意義。
嘿，嘿……我可沒說孩子爺爺不好哈，我就事論事。我就是覺得我沒啥輸給人家的，跟人相處有啥放不開的。”
雖他媳婦東一句西一句，可關有壽還是聽懂了她的意思。這根本就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想要你媳婦好，你就給我老實點。
“我爹……我爹他的情況不同。”
葉秀荷偷偷翻了個白眼，“我沒說你爹不好。那個世道他就是無心找女人，可不是也有人想強塞給他嘛。”
“也不能這么說。每個人身處的環境不同，有時不得不隨大眾按規矩行事。要是大娘能生養，后面就沒那么多事。
事關祖上傳下的規矩。我爺爺不會讓長房沒有繼承人，我奶也絕對不會答應不是她所出的孫輩過繼到我爹名下……”
就得這么說。
你親娘是好的，你親爹也是好的，只要是你的親人就沒有不好的，不好的只能是外人，要不就是命運的錯。
葉秀荷還能不了解自己男人有多護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