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房笑道,“錦寧縣主今日前來,可是來看望岳霖先生的?”
“正是!”宋青苑點頭,便被下人請進了宅院,
這時,劇烈的咳嗽聲遠遠傳出,帶著幾分急促,中間還夾著干嘔,像是想把肺生生咳出一般。
“岳霖先生這是病了?”
宋青苑前進的腳步驟然停住,不解的問著下人。
“是!”下人點頭,嘴角緊抿,擔憂的道,“自從草堂關閉,先生的身體便每況愈下。”
“尤其是今年,生了場小病,直到現在,吃了很多藥也不見好,這……怪叫人擔心的!”
下人低低一嘆,其實他沒說的是,岳霖先生的身體不但沒見好轉,反而越發的嚴重。
以往的精氣神,在他身上也消失不見,讓人看著心酸無比。
老了!岳霖先生確實老了!
下人接著道,“最近這幾日,先生曾經的學生聽說了先生的病情,陸續來看……”
說到此處,宋青苑一下子明白了。
怪不得她站在門外之時,下人一下子就說出她是,來看望岳霖先生的。
原來是這段兒日子,陸續有人探病。
只是她太忙了,未得空閑,一直也沒關注這邊,所以……
想到岳霖先生教她下棋,教她彈琴,給予她的幫助,宋青苑心中不禁閃過慚愧。
于是加快了腳步,迅速的走到岳霖先生的屋前。
只見下人敲門,回稟著,“先生,錦寧縣主來了。”
“是苑兒!”屋內傳出驚喜之聲。
“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在這咳嗽聲于催促聲中,宋青苑被下人帶進了房間。
抬眼一看,只見岳霖先生在下人的攙扶下,掙扎著起身。
“草民見過錦寧縣主,給錦寧縣主……”
“請安”二字未等說出,宋青苑急急上前,伸手攙扶,“先生身體不適,無需多禮。”
“如此……謝過縣主!”
岳霖先生說著,沒強硬的行禮,而是順勢借著宋青苑的攙扶,又重新坐了下來。
一邊解釋道,“老了,老了,身體越發的不中用了,還請苑兒不要見怪。”
岳霖先生說著,頭上便出了一層薄薄的汗漬,還有幾分虛喘。
仿佛剛才的動作,便用去了他很大的精力。
“先生!”宋青苑喚著,心里一酸。
眼前所見的岳霖先生,消瘦不少,干凈整潔的衣裳穿在身上,顯得松松垮垮。
臉色虛黃中,帶著病態的蒼白。
就在剛才宋青苑攙扶的那一下,便感受到其胳膊上無二兩肉,仿佛只剩下皮包骨。
又是一陣咳嗽,身邊的下人連忙輕拍其后背,為其順氣。
“先生的身體……”宋青苑擰眉。
“可曾去府城,京城,請來郎中,他們的醫術遠非……”
宋青苑話未說完,就見岳霖先生顫抖的伸出手,打斷了她的話。
“沒用!”
說著,便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下人見狀,只能代為答道,“錦寧縣主,是這樣兒的……”
“先生久病不愈,姑奶奶和姑爺心中急切,特意去請了告老還鄉的李御醫給先生瞧病。”
“可是……”下人欲言又止。
宋青苑已然明了,這是藥方不奏效。
對于這一點,宋青苑也無辦法。
她在醫術方面只知皮毛,就這點兒知識,還是跟村里的李郎中所習得的。
那告老還鄉的御醫,既能給皇家服務,論醫術定然在李郎中之上。
若他都無法,那整個榆林縣,恐怕也沒人能看好岳霖先生的病。
“先生放寬心,會好起來的……”宋青苑干巴巴的說著。
此時,除了這番安慰的話,她也不知說何是好。
不過,心態放平穩,有個樂觀的態度,對于病情總會有些許幫助。
“無礙!無礙!”岳霖先生聽罷,擺了擺手。
“老夫這身體,老夫心中有數,一時三刻還撐得住。”
說話的功夫,岳家的下人便把熬好的湯藥,端了上來。
宋青苑見狀,順手接過,服侍著岳霖先生服下湯藥后,便見岳霖先生的眼睛亮了亮,贊許的望過來。
“苑兒去京城時,所發生的事……”
“咳!咳!”
“銘軒已在信中,一五一十的跟老夫說了。”
說到這里,岳霖先生深深一嘆。
又覺可惜,感慨道,“若苑兒為男兒身,必會有一番作為,是我大齊之福。”
“呵呵!”說及此處,岳霖先生又突然笑了,搖了搖頭。
“即使身為女兒身,也同樣巾幗不讓須眉,好!做的好!”
岳霖先生的目光,變得復雜無比,若是當初……
“唉!”岳霖先生在心中默默一嘆。
往事已矣,現在再來后悔,也來不及。
只是宋青苑越優秀,越耀眼,他的這種悔恨情緒,也會隨之加深。
“老林,去把我放在床頭的匣子拿過來。”
岳霖先生轉頭,吩咐一旁的下人。
“是,先生!”
片刻。
岳霖先生口中的匣子,便出現在了宋青苑面前。
這是一個四四方方的紫檀木匣子,上面精雕細琢的勾勒出幾朵梅花圖案,還有一把精致的小鎖,垂在中間。
直見岳霖先生接過后,從袖中拿出鑰匙,輕輕一擰,鎖“啪嗒”應聲而開。
“咳!咳!”
岳霖先生伸手,把匣中之物一一取出,遞與宋青苑。
“老夫在信中聽銘軒提及,你欲辦學子報,于是便趁著閑暇,寫了幾篇文章。”
“有勸學的,有警世的,還有對部分科舉書籍的注釋,你若能用得到,便拿去吧。”
“岳霖先生……”宋青苑接過,低下頭,伸手翻了起來,粗略一算,這里便有數十張紙。
以岳霖先生的身體,支撐他寫下如此多的文章,實屬困難,亦屬勉強
“先生,何苦!”
宋青苑輕聲呢喃,心里酸澀不已,不是滋味,有感動,更有愧疚。
“咳、老夫所寫并非為苑兒,而是老夫身為讀書人,咳、也想為天下學子盡些綿薄之力。”
“若是因此,能幫到苑兒,一舉兩得。”
“咳!咳!”
“還望苑兒,末嫌老夫學識淺薄才是。”
岳霖先生說著,促狹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