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蘇氏與白棠安然返家,白蘭見母親神色歡喜,提著半日的心總算安穩下來。
“大伯找咱家何事?”
蘇氏拉過女兒的手笑道:“無事。這回子,練紹達偷雞不成蝕把米。哼,我想到他被大哥痛罵的蓑樣就開心!不過,”她面帶擔憂的問,“白棠,這法子告訴了大伯,會不會泄露出去啊?”
白棠點頭道:“肯定啊。”大伯自不會泄露,但躲在里屋的練紹達就難說了。
蘇氏立時急了:“那你還說——”
“浮雕的法子簡單得很。”白棠眼底流光微閃,不以為然的安慰母親,“不用多久,就會有人琢磨出原理。不過你們放心,沒人搶得走我們的生意。”
開玩笑,他的腦子里藏滿了國內外古往今來的各種構圖美畫和拱花的法子,難道還比不過大明早期的雕版工人?
瑯琊妙手的稱謂可不是圈里的同行白送的友情號!
他現在唯一缺的,還是銀子。
前世研究古代雕版史時,他十分清楚的記得,就在永樂年間,因梓木引發了一場手工業的震蕩!梓木多產于云貴高原地區,用途廣泛,被稱之為木中之王,從上等的家具到各種樂器以及雕版,無所不及。故朝庭對梓木管控得也非常嚴格。不料有一年,京城郊外盛放梓木的倉庫突然起了場大火,毀壞木料無數。導致那幾年梓木奇缺,價格飛漲!
按現在的情形,這場火災,還未發生。
如果他有足夠的銀子,囤積市面上的梓木,日后所得利潤翻倍也不止!
可惜,賣玄鐵所得不過萬兩,還要應付家用與生意,根本成不了大事。
他帶著滿腔愁思回屋休息,不一會蘇氏跟了進來,帶著一只小包裹。
蘇氏做賊般的掩上門,輕聲道:“白棠,來!”
練白棠不解的望著她:搞什么鬼?
蘇氏打開包裹,里面大大小小的各種瓷瓶圓罐,一股脂粉的香味迎面而來。
練白棠鳳眼微睜,一臉無辜的問:“您送這些東西給我干嗎?”
“娘看你之前的膏子都用光了呀!”蘇氏討好的道,“這些都是芝蓮齋最好的貨色。娘可是花了不少銀子呢。”
練白棠嘴角抽搐:他前世也很注意保養,用的是男式面霜,還不是品牌貨,是秦嶺那小子家傳的配方調制的整套護膚品!
蘇氏送的這套東西,那濃郁的花香味就薰得他心生嫌棄。
“你畢竟是女孩子。將來總是要嫁人的。”蘇氏滿臉憐愛,“該保養的,還是要保養好!”
練白棠一臉見了鬼的驚駭:我KAO!嫁人?!他堂堂男子,嫁人?好吧好吧,就算自己現在是男兒心女兒身,但一想到自個兒將來要被另一個男人壓在身下XXOO,他面孔剎時雪白,泛起嚴重的身理性不適,惡心與憤怒一起涌了上來!
“怎么啦?”蘇氏不明所以的望著“兒子”蒼白驚恐的臉。“沒不舒服吧?”
他TMD不舒服極了好不好?
他上輩子日天日地,換這輩子被人壓?
捂著額頭,他有氣無力的低吟:“現世報啊……”瞅了眼不安的蘇氏,意興闌珊的揮手道,“無事,累了而已。”
蘇氏哦了聲,離開前還不忘拿起瓶瓶罐罐中最小的一只罐子,紅著臉道:“這個,是抹在那兒的——”
白棠茫然抬頭:“哪兒?”
蘇氏目光飄移的朝他胸口晃了圈:“你纏得太緊,怕顏色不好看。用這個,據說可以讓它變得粉嫩些——”
白棠愕然的慢慢張大嘴,蘇氏趕在他變臉之前扔下罐子,飛也似的逃出了屋子。
“——”白棠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狠踢了桌子一腳后放聲長叫,“啊啊啊~~~~~”
老天你還是收了我吧收了我吧!
這TMD是男人過的日子么!!!
白蘭不解的睜著月牙彎的眼睛問:“娘,大哥嚎什么這么傷心啊?”
蘇氏干笑道:“沒事沒事。”
唉,白棠定然是為自己不是個真男兒而悲憤吧!都怪練紹達!
原本與練紹達合離后,她就計劃著讓白棠恢復女兒身。無奈牽扯太廣,一時想不到好辦法。現在看來,得加緊著手了!
數日后,南京城秦府別院。
不過幾夜間,各書齋鋪子上就出現了大量浮雕圖繪的花箋。秦簡翻檢著堆在他案前的各種花箋,微微搖頭:這些粗工濫造的東西,根本無法與松竹齋的花箋相比。或是趕工趕得太急,紙上的花紋肉眼可見的粗糙,有些甚至毫無美感!
但相信不用多久,精雕細刻的浮雕花箋也會面世。到那時,松竹齋的少東家,會用什么法子應對呢?
他手邊一沓宣紙,紙上描繪的,正是自五組花箋上臨摹下的花草圖。
“這般漂亮的畫作,若能一覽真跡便好了。”
或許,這是他結識隱藏在松竹齋身后大畫師的一個絕佳的機會!
除了秦簡,其他書齋也在觀望著松竹齋的動靜,畢竟他家是浮雕花箋創始者,不知會不會因為如雨后春筍冒出來的仿制品而惱羞成怒?
松竹齋后邊的內院里,蘇氏不斷的怒斥與控訴后,連聲高喚著出門備車!全管事一個箭步堵在門前:“少爺說了,不準您出門找同行的麻煩!”
“老娘我咽不下這口氣!”蘇氏氣得胸口痛,“平時一個個道貌岸然,原來全是群腐臭的屎殼郎!我們娘仨好不容易尋到條生路,他們都不顧道義,明擺著是想將我們逼上絕路啊!還有練紹榮,他明明答應不外傳的,結果呢——”
“娘!”白棠從后院攬簾而入,對全管事施了個眼色,全管事識趣的讓了道。白棠撩了袍擺坐在太師椅上,慢悠悠的道:“您今年才多大?年輕貌美正當盛年,別一口一個老娘的。真把自己說老了還要浪費家里的脂粉錢!”
全管事忍俊不禁。
不知為何,滿肚子爆竹的蘇氏一見到白棠清冷的身影,不由自主就熄了小半的火,又讓他兩句話說得哭笑不得:“我,那個,還不是為咱們委屈!”
白棠盯著她的眼睛:“所以您現在是打算找大伯算賬呢,還是到各個鋪子里撒潑罵娘?”
蘇氏頓覺心虛,喃喃的道:“那你說怎么辦?!”
白棠瞧了眼邊上的椅子,蘇氏乖乖的坐到他身邊:“總不能白白讓他們欺負了去吧?這可是咱家的獨門技法!”
白棠好氣又好笑的搖頭問:“就你這樣沖動上門叫陣罵人,能討到什么好果子吃?人家大可說是自己琢磨出來的!你又能拿出什么證據證明浮雕花箋是自家獨創?”
蘇氏說不出話來:“可是,可是——”
白棠遞了杯清熱解火的菊花茶給蘇氏:“早就說過這技藝瞞不過同行。娘,你換個角度想想,這也是件好事。”
蘇氏瞪圓眼:“這還算是好事?”
“至少,現在大伙兒都知道浮雕花箋是我松竹齋首創,有這個名頭,怎么不是好事?”
全管事恍然大悟的道:“難怪。我想我這幾日出門,遇到平時那些眼高于頂的同行,對我竟也客氣了幾分。”
蘇氏惱道:“可是,一想到他們搶我們孤兒寡母的生意,我就氣不過!”
“不怕。”練白棠為蘇氏輕搖折扇,“只會技法不足以贏過我們。花箋靠得還是畫作和雕工。我這幾日好好雕幾副版子,做幾組艷壓南京城的箋紙為娘出氣!”
蘇氏噗赤一笑:“就會哄我開心!”她頓了頓,憂慮的道,“白棠啊,教你畫畫的那位許丹齡許先生,會不會被他們找出來?”
練白棠折扇微頓,暗暗好笑:“許先生閑云野鶴,估計這會在不在京城都不知道。您放心,他們連他一根頭發絲都找不到!娘,您現在幫我做一件事兒。”
“什么事兒?”
“幫我去各大書齋買些他們的浮雕花箋回來。”練白棠自有打算。“咱松竹齋,不能老被人欺負,對不對?”
這話蘇氏最愛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