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雙眸一亮,似有驚喜。深深向他行了個大禮。
“啊。呵呵。”白棠心中大定。“你記得我就好!我這是——”他咳了兩聲記,瞧著地上的女裝解釋,“被心懷不軌之人追蹤。不得已而為之!”
婉娘眼神有點兒奇怪,并不是懷疑,反而是異常的理解與體諒。
她做著手勢,還用嘴型告訴他:公子放心,婉娘不會說出去的!
雖然她眼底還是有絲“啊呀看到個女裝大佬的”促狹,白棠還是備覺安心:至少自己沒暴露!
白棠撫摸著身邊的零亂木架子,微笑道:“婉娘上回的絹布我已制成了絹本。效果十分的好。今日正巧路經此地——”他搖了搖頭,止不住的溢出苦笑,“實不相瞞,在下是被人逼到此處。能否請婉娘出手相助?”
婉娘眼底情緒分明,一副了然的點了點頭。越是有才干的人,越容易被人下黑手!練白棠對她有恩,她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屋內突然響起陣咳嗽聲:“婉娘,外邊是誰啊?”
婉娘向他做了個稍安勿燥的手勢,進屋安撫了她的母親后,快步出來。側了頭,眼底皆是疑問:我如何幫你?
白棠大喜。他指著自己換下的一包衣物道:“有勞婉娘換上這套衣衫,外邊走上一遭。”
婉娘揀起衣物內的一枚鳳首含珠的小金釵還給他,白棠驚退了一步連連搖頭:“這個——這個就算是謝禮。你、你暫且收下。”
婉娘想了想,也沒堅持。片刻,她便戴著帷帽翩翩而出。兩人身高相似,身形也都窈窕,乍看過去還真難以分辨。
白棠笑贊:“妙極!”
婉娘掩了柴扉,步出家門。白棠不敢驚動屋里的老人,只在院內端詳了會兒那堆木料架子,心底暗暗稱奇——這套東西,可不簡單!
他回頭瞧了眼黑洞洞的小屋,心底油然生出許多驚疑。這家子,到底是何來歷?
算了算時辰,婉娘應該已經引走了跟蹤的人。白棠帶著滿腹疑惑順利的離開了如意坊。
酒樓內等候多時的方懷鈺與另一名男子,面色難看至極。
屬下空手而歸,那男子面色陰郁的罵了句:“廢物!”
他派去追人的男子名喚費彪,是他手下得力干將,專替他做些上不得臺面的陰私之事。
費彪垂首道:“主子。那位小姐恐怕身份不俗。”
方懷鈺頗為意外:“緣何這么說?”
費彪講明了事情經過,最后道:“有膽有謀,可不像是練家白蘭那小姑娘。”
男子面容稍緩:“你覺得她的身份是——”
白棠自始至終都戴著幕籬,費彪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心底早將她的面容描繪了一番。歌伎說她有雙冷而不媚的鳳眼,加上這等干脆利落的性子與熟悉的作風、強硬的氣派,倒有點兒像武將世家的婆娘。
這下連他的主子也有些愕然了,沉吟道:“武勛之家的姑娘?怎么會和練家扯在一塊兒?”
方懷鈺腦子動得快,太快了,以至于有點兒思維發散:“我倒覺得,那女子會不會和許丹齡有關?比如,他老人家的寶貝閨女、妾侍什么的?”隱隱又覺得哪兒不對,卻一時想不起來。
男子如醍醐灌頂,雙眼大亮:這才說得通!
隨即又惱怒起來:“大好的機會,卻讓你們給弄丟了!”他們尋了幾個月也沒尋到許丹齡的蹤跡!但他制出的蘭雪茶風靡全國,秦家靠著它,月進斗金!偏偏那茶方保密得很,他的人費盡心思也沒弄到手。還有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弟練白棠,眼看入了對頭的陣營,父親急得脾氣愈發爆燥了!
方懷鈺瞧著男子的神色,主動道:“世子殿下,這事也怪我不好。是我失策,將主要人力都放在尋找許丹齡的身上,畢竟,咱們都覺得,那般貴重的畫,做師傅的也不會隨意傳給弟子!誰知道讓徐裘安鉆了空子占了便宜!”
幾天前,他收到消息,一直不敢進宮的徐裘安求見了皇帝。就在昨日,陛下任令徐裘安至禮部鑄印局做一名副使的旨意送到了魏國公府!雖然這個所謂的副使連品級都沒有,就是個不入流的小吏。但陛下仗責徐裘安時曾放言,徐裘安尋不到文同的真跡,就不給他安置職務!
如今任令下來了,說明還是讓他搶先一步,先得手了!
方懷鈺怒砸了屋內的擺設,胸膛起伏不定。
一步錯,步步錯!
方懷鈺憤恨不之際,收到了眼線傳來的消息。
之前練白棠將練家二房及徐裘安布下的眼線一一識破,他為了不打草驚蛇,只好讓自己的人退避三舍,不敢靠得太近。就在他們住的街區外圍遠遠的盯著。
當練家的馬車載著蘇氏和一名身份不明的女子到春秋館看病的消息傳來時,他立即生出幾分興趣:身份不明?
練家白蘭那丫頭身量還未長成,家里也沒其他年輕姑娘,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子,可不是身份不明么?
他趕緊選了酒樓親自探察,喚了歌伎掩飾。還驚動了眼前尊貴的男子:漢王殿下的世子,朱瞻圻!
歌伎為求熱鬧,玩起了投壺。方懷鈺故意擊中了白棠。得了個搭訕的機會。
漢王世子搖頭道:“這也怪不得你。本世子,也是這般想的!”他冷瞥了眼費彪:“連個女人都看不住!中途人掉了包都沒發現,被人耍得團團轉!”
費彪垂頭不語。
他的下屬在如意坊內追到人時,那啞巴小娘子一臉的驚惶。她收了人家金銀首飾的好處,能不巴巴的幫忙?他先被白棠一杯滾茶傷了坐騎,又被他障眼法所騙,心底早惱羞成怒,直罵:狡猾的賊婆娘!若落到他手上,定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去。幫我備份大禮送給徐裘安。”漢王世子冷笑,“恭喜徐三爺,喜得禮部的差事!”
此時的魏國公府,徐裘安一肚子的黃蓮,有苦說不出。
陛下為什么一定讓他去禮部?爺怎么說也該得個兵部的六品管事啊!可恨兄長和母親竟還挺歡喜。一個說陛下用心了,讓他在禮部好好學學規矩。另一個拉著他的手唏噓不已:不指望你建軍功,只望你好好博個太平的前程,不枉裘安這個名字!
禮部這般枯燥乏味的地方,他呆得住才有鬼!皇帝怎么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哪!
實際上,皇帝一邊賞著紅竹,一邊偷著樂:六部內,除了禮部那些老古董還有誰教化得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他可是發了話,讓禮部的官員們,好好招待徐裘安呢!
想著那臭小子今后變成一個方正君子,他對故去的皇后也算是有個交待不是?!
徐裘安不死心,求到皇帝跟前,賣慘賣萌耍潑無賴,用盡法子,也沒讓皇帝改變主意。最后,只能硬著頭皮上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