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嗤笑:“好搭擋?你等著瞧!”
他話音剛落,白棠驚聞兩人忽起爭執。一個說秦軒你當人人都是你這般的世族子弟,錢多得沒處花么?
另一個罵他“河北傖夫”,俗不可耐!吵到最后,兩人竟一拍兩散,各自揚長而去!
白棠瞧得目瞪口呆:這也可以?
裘安笑道:“他倆就這樣。大家都習慣了。太子有時還特別喜歡看他們吵架,說他們倆吵也吵得別開生面,賞心悅目。”
白棠好笑不已。
“吵歸吵,但他們不會誤事,這點你放心。”裘安這才從懷里取出封信來,“這是你讓我找的人。”
“找到了?”白棠欣喜不已,“何時能到南京?”
“總要讓人過完年吧?”裘安睨了他一眼,“也是你運氣好,這等的人才早讓江南制造局網羅了,余下的又讓商賈大家收了。我尋到的這位,要不是多年前因意外傷了腿腳,哪還輪得你接手!”
白棠眉心一跳:“意外?什么意外?”
裘安伏到他耳邊輕聲道:“三年多前,江南三織造之一的蘇州織造局起了場火災,他被燒斷的橫梁砸斷了腿,幸虧起火時是元宵夜,織造局內只有巡邏之人,但卻燒壞了不少御造之物。織造沈惟青沈大人被革了職!蘇州織造局就此元氣大傷!”
火災?!
白棠不由自主的往窗外隔壁宅院看了兩眼:“有下落不明的人么?”
“那倒沒有。”裘安自是明白他此時所想,“我特意查過,沒有失蹤人口。”
白棠不放心:“萬一有人瞞天過海呢?!”
“絕無可能!”裘安搖頭,“江南織造局主管皇宮用料。尤其是圣旨——管理之嚴密你我無從想象。里面的織娘,進出都有婆子搜身,指甲蓋大的布料都別想帶出去。全家都畫有影圖在官府備案,一旦犯事,全家受累!何況這場火災并無人喪命。我知道你擔心什么,可你家那位婉娘,并不是蘇州人哪!”
白棠略覺寬心:“你說得對!”想想還是不太放心,“你知道火災原因么?”
裘安眨眼:“那就不得而知了。總歸是防患不利。所以才革了沈惟青的職啊!唉,可惜了!當年沈大人在的時候,蘇州織造的織品穩壓南京和杭州織造一籌,現在,唉!不行咯!”
白棠收了信封里頭名為梁林的全家身契,鎖在箱籠中,笑道:“這次你幫我辦成了件大事,要我如何謝你?”
裘安揮手道:“咱哥倆客氣啥!改天請我吃頓好的!嗯,上回的海鮮宴就不錯!”忽然目光詭異的溜了眼白棠,“只一樣,不許拼酒。”
白棠不由臉一紅。當年他在酒桌上笑傲南北,誰人不服?哪知道這具身體的酒量這么不經喝?!
沒幾日,練家大房得到宮里頭嘉賞的消息傳來,轟動同行。
練家想登天哪?二房的孫子剛得了皇帝青眼,大房又立了大功!
練紹榮清楚這份功勞是白棠所贈,直言受之有愧。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白棠說得真摯,“不能讓高家搶了官卷的生意踩在我們頭上!再說了,我的鋪子也沒作坊,這個生意本就打算和大伯合作的!”
練紹榮心存感激,投桃報李:“你不是在北京拿了鋪子和地皮么?你準備下圖紙,我讓人送北京去,幫你一塊兒辦了。”練紹榮說完這話后,反倒有些躊躇起來。
能讓大伯為難的事兒——白棠不用猜也知道:練紹達大概又起妖蛾子了!
果然聽大伯長嘆了口氣:“你那父親,前陣子找過我。他在北京沒買到地皮,聽聞你得了皇帝的賞賜,起了心思。想借你的屋子暫住,等站穩腳了,再起屋另居。”
白棠無語:丫你想的美!
借住?怎么個住法?
我起一棟美侖美煥的豪宅,在旁邊給你造間狗屋?然后讓我被人罵不孝?你博取輿論同情?畢竟北京那兒的當地人,誰清楚自家的仇怨?
讓他和自家住一塊絕無可能!難道自己給還得給奸夫造棟屋子?
練紹榮見他神情變幻,苦笑道:“我知道這事太為難你。何況你那父親難保不打著雀占鳩巢的心思,所以我思慮之后還是決定,我大房這邊,租棟宅子讓他們先住下。”原本他還真是想勸說白棠考慮下弟弟的要求,但現今白棠送了這么份大禮,練家大房還得了皇帝太子的嘉獎——由本出發,心系朝堂教化百姓。有這份功勞,高家再想搶生意,朝上朝下,都得掂量掂量了。也罷,白棠前途不可限量,練紹達不能給他助力,也絕不能拖他后腿!
白棠聽大伯這么一說,反倒遲疑起來。
有練紹達這根攪屎棍在,他和大伯在北京,怕都不得安寧!但如果這根攪屎棍不在身邊,還真怕他辦出什么捅破天的事!
“兒子照顧老子,天經地義。”白棠微笑道,“他再不象話,也是我的爹,沒有再讓祖父大伯操心的道理。”
練紹榮驚訝的瞪著他:太陽——從西邊出來啦?!
“這個,你不用勉強——”
“不勉強!”白棠微笑,“他是我爹,說什么租不租的,讓人笑話!我那地皮夠大,給他們建個偏院開個偏門就是!但有一點兒您可要和他說清楚了,”白棠眼底碎光暗閃,“他是借住,我是當家人,我娘主管中饋,他與何氏,不許插手我的家事!咱們吃住全分開,互不相關,您看如何?”
這樣已經很好了!保全了老練家的臉面,弟弟也有了立足之地!練紹榮欣慰無比!白棠仁致義盡了!
“得讓他們再寫封文書,按印確認咯!”練紹達提醒白棠,弟弟家那個攪家精,保不齊還想做什么妖!
“大伯想得周道!”白棠失笑。大伯還到底還是公正的,一見練紹達占了便宜,就替侄子謀劃起來。
“有我和你祖父在,諒他也不敢亂來!”練紹榮有些明白白棠的意思,將紹達放在身邊看管著,好過留他在南京闖了禍也不知!
練紹達得知這天大的好消息,竟是嚇了一跳:“真的假的?他有這么好心?”
白白送他幢院子?
他大哥品著蘭雪茶,覷著他的驚訝中滿是防備的神情,冷嘲道:“你兒子還能算計你不成?他算計你能有什么好處?”
那死丫頭恨不得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呢!算計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練紹達不敢搭話,一臉的懷疑激惱了他大哥。
練紹榮取出張紙,啪的敲在桌上:“看看,這是白棠寫的文書。你若沒什么問題,蓋個章,事情就成了。”
練紹達接過一看,還真如大哥所說,白棠愿借偏院一幢供他家人獨住,還愿借他一塊地皮,讓他新建雕版作坊!條件也極簡單,作坊他也有使用權!
這真是——練紹達捏了下大腿:不是做夢么?
“大哥大哥,我的鋪子還沒影呢——”
紹榮叭的摜了茶杯,怒不可遏:“練紹達,你不要得寸進尺!房子和作坊你兒子都幫你解決了,這些年你賺的錢,難道還買不起一間鋪子?!”
練紹達縮了縮腦袋:“不是,大哥,我不是買不到好鋪子嘛!”
“哼!”練紹榮冷笑,“好鋪子留給你也是浪費!年后朝庭還會放一批鋪子出來,你自己看著辦吧!”
練紹達雖被兄長怒斥了一頓,卻是興高采烈的回家了!
別說,原來丫頭有能耐,也不是什么壞事!白棠這下可真讓他占了大便宜了!
何氏已然做了最壞的打算:貢獻出自己的私房銀子。不想天上下紅雨,這陷餅砸得她一時也有些找不著北。
等歡喜過了,她清醒了些,又咬牙切齒的在丈夫面前上眼藥:“白棠可真是精明!他這塊地皮反正是白得的。讓些給你與他算什么?樂得在老宅那邊討好賣乖!嘖嘖,名師教導的,就是不一樣!”
練紹達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只是他此時心情極好,笑道:“這可不是小便宜!你不是想讓白瑾拜師么?機會不就有了?”
何氏扭著帕子:“紹達,白棠精著呢!建作坊的事,我看咱們還是另尋地皮。不然,將來這作坊是誰的都說不清!”
練紹達不以為然的道:“文書上寫得清清楚楚,他敢貪我的作坊,我大哥不會放過他!”
何氏便沒多說什么。畢竟,不花銀子的地皮,她也舍不得放棄呢!
“快,你快尋個師傅畫了房子和作坊的圖紙給大哥送去!誰知道白棠辦事牢靠不牢靠?”
練紹達瞅了她一眼:“行了,別折騰了。惹惱了他們,得不償失!大哥辦事,我們放心就是!”
他哼著小曲兒,樂顛顛的去作坊巡視。
何氏笑容頓收,臉上陰云密布。
練白棠打得好算盤,就近監視自家?難道讓他察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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