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岑是有見識的人。益明要走仕途,自家又不缺銀子。早規劃好將來為他娶個官家小姐助他一臂之力。誰知回到家中,父親便讓他帶兒子來相親。對方竟是練家二房的女兒。他雖在北京,和父親的書信不曾斷過。練白棠的崛起他知曉得一清二楚。但要自己最珍愛的兒子娶他妹妹,卻并不樂意。
父親也不多作解釋,只讓他先看了再說。就連益明,也露出十分期待與欣喜的樣子。他無奈之下,只好勉強同意見一見白蘭兄妹。
高鑒明的眼珠子一時也粘在白蘭身上:怎么她出落得這般漂亮了?竟比葉櫻還多了幾分大家閨秀之態。
他哪里知道白蘭交往的俱是秦婳、程雪涵、甚至是定國公大小姐這等身份不俗之人,耳渲目染,自然也受了熏陶。
高益明只看了白蘭一眼便低了頭不敢多看。心底忍不住的歡喜:練白棠的妹妹,果然不俗。
白棠微笑道:“高伯伯剛從北京回來,還沒嘗過樓上樓的味道吧?”他喚來店內小二,“揀你家的招牌茶點,盡管上來。”
小二早得了囑咐,伺候得無微不致。換茶換碟,殷情有禮。
高岑打量著白蘭用飯時姿態,暗暗稱奇:這副規矩,可比他家的女兒強得多了。
小二上完點心,最后還道了一句:“練公子,練小姐。樓里剛送了些新鮮刀魚,可要來碗刀魚餛飩?”
高岑驚喜道:“你這兒還有刀魚餛飩?我在北京,就想著每年清明前后的刀魚呢!”
白棠自然點頭允了。
不一會兒,一只青瓷大湯盅送了上來。蓋子還沒掀開,那香味已經藏不住的往外躥。
清水湯中十二只元寶般圓鼓鼓的餛飩,鮮美得入口就讓人發出“人生何求”的感嘆。
食飽茶點,高岑對白棠兄妹又有了新的認識:看店家小二對兩人恭敬熟悉的樣子,還能主動奉上刀魚餛飩這般昂貴的美食,可見兄妹倆和樓上樓的關系不簡單。
撤了碗碟換了新茶,兩家人總算開始正式的相親交談。
竟然是白蘭先行發問,她一雙黑水晶般的眸子盯著益明,聲若脆鈴:“我哥稱高公子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我哥的話必然不會錯。但我卻是再普通不過的女子。對你的前程毫無助力,公子與其將來后悔,不如現在就思量清楚。”
蘇氏愕然:白蘭瘋了么?怎么說這些話?
白棠勾了勾嘴角,白蘭這丫頭!
同樣愕然的高岑驚訝后眼底露出幾許興味之態,朗聲道:“益明,練小姐問你話呢!”
高益明攥緊衣袍,正色道:“我娶的是妻子,不是前程。”
噗。白棠失笑,眉目間竟艷色逼人。
高岑見了眉稍一挑,嘖嘖稱奇。微笑道:“益明說得好。不過,若有好風助力,未嘗不是美事。”
“練小姐便是父親口中的好風。”高益明急忙接了一句,隨即不好意思的側過臉。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可若按父親的意思,他哪還娶得到白蘭?
高岑意外的瞧了眼兒子,他竟這般看中練家姑娘?
白蘭也是一怔,不禁玉面微紅。
白棠微笑道:“高公子好志氣!娶妻當娶賢。白蘭,高公子若是那等只為前程的人,今日便不會與你坐在此處了。”
白蘭低應了聲是。
輪到高益明提問了:“練小姐。在下除讀書外一無所長。且……出身不高,身世坎坷。”
高岑不禁皺眉,低道了一句:“益明!”何苦提這些?
高益明卻恍若不聞,繼續道:“我是父親的妾侍所生。出世便養在外祖家。得祖父厚愛掛在嫡母名下。若論身世,實在配不上小姐。”
高岑低聲一嘆!滿面愧疚。
白蘭忍不住勸慰道:“英雄不問出身,公子何必妄自菲薄?”
“白蘭說得不錯。”白棠微笑道,“高公子一手妙字,連沈度沈大人都稱贊呢!”
高鑒明難掩不屑。不過寫得手好字罷了。他若要進學科舉,屈屈秀才功名還不是手到擒來!
“多謝兩位寬解。”益明目視白蘭,又道,“我略有薄產,只是今后讀書花費更重。恐怕頭幾年不能讓你如在娘家般愜意。還需你吃苦受累持家并照顧我外祖父。”益明越說,心底越惶恐,自己的條件實在配不上人家啊!
高岑急道:“你胡說什么!家里難道還供不起你讀書不成?”
益明笑了笑,又道:“總不好瞞著練小姐。”
白蘭反倒認認真真的打量起他來。高益明生得與他父親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高鼻薄唇,頗顯俊逸。但他的眉眼中另有股堅毅的清高之態,使得他整體給人的感覺俊逸中不失肅穆,格外沉穩。
這樣的少年,雖然沒法和秦簡天之驕子比,但他也是個坦承且有擔當的男兒。兄長又一個勁的夸他如何厲害,進士不敢說,舉人穩如泰山!白蘭畢竟年輕,愁思輾轉之下,暗暗下了決心。是該斬斷掛在秦簡身上的情絲了。高益明與自己門當戶對,今后的日子想來簡單也充實,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這般一想,她臉上便露出釋懷的苦笑。
“練小姐!”茶樓的小二進門換了茶,恭敬的對白蘭道,“定國公府的大小姐在隔壁屋里。聽說您也來了,請您過去說幾句話。”
高鑒明的臉色立時一變:“定國公的大小姐?”
高岑也極為意外的看向白蘭:她竟然和徐大小姐關系不差的樣子?
白蘭遂起身暫退。耳聽白棠解釋道:“我家與江南秦家有不少生意往來。秦大小姐與定國公的大小姐又是閨中好友,白蘭與她們雖認識,但也并不十分熟稔。”
高鑒明聽得妒火蠻生!悔恨不已!
白棠與秦家的生意往來他自然知道。坊間還玩笑的將白棠、徐三、秦簡并稱南京城內三大少!但練白蘭一直不聲不響,完全沒有存在感,沒想到竟然也攀上了高枝!他目光陰冷的射向益明:他和娘都看走眼了!練白蘭搞不好還真是那道直送孽種上青云的好風,不行!這門親事不能定!
片刻,白蘭帶笑而歸。
白棠問了聲:“徐大小姐尋你何事?”
“程家小姐定親了。”白蘭指的自是雪涵,“她與我商量一塊兒給她添妝呢。”
白棠知道她與程雪涵頗談得來,雪涵也是個吃貨的性子,不禁微笑道:“就是陛下賜婚嫁給英國公世子的那位小姐吧!”
“正是她。”白蘭心中已在尋思著送什么禮才好,一時沒有察覺高家人各自精彩的臉色。
高岑慚愧不已:還是父親的眼光毒辣!
高鑒明妒恨交加:孽種怎配得上練白蘭?!
高益明即驚且喜,卻又自慚形愧:自己本就是高攀,現今這門親事更無把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