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紹達雖早有心理準備,此時也是陣陣和心虛緊張。但他仗著自己是白棠的父親,徐三的岳父,心知肚明族里必會輕判。此際一聽族老嚴厲的口吻,立即跪在堂下淚流滿面的哭道:“族老,父親,大哥!這事是我辦得不地道,可我當時也是沒有法子啊!蘇氏嫁了我這么多年都沒生個兒子,我一時鬼迷心竅,才一失足成千古恨!這么多年我寢食難安,備受折磨,好在白棠出息,白蘭也定了好人家。族老怎么罰我我都認了。只是可憐白瑾還小又才華出眾,他娘卻是個沒用的。”他滿懷期望的看著白棠,“白棠,你畢竟是長姐,今后我就將白瑾全托付與你了!”
白棠對渣爹不禁生出幾分敬佩之意:NND,這個算盤打得好打得妙!悲情感動族人還想道德綁架?還要他照看練白瑾?!想得美!
他略帶嘲弄的目光瞧向白瑾脹紅的臉。白瑾正強自忍耐,他咬牙跪在父親身邊,卻一言不發。
他心中滿是不屑:他才不需要白棠的照顧呢,他有趙王可以依靠!
族老與練老爺子交換了個眼色,練老爺子出聲道:“按族規,你騙取家產,理當出族。”
練紹達心中登時一松。自己果然賭對了。
“但若逐你出族,又壞了你三個孩子的名聲,他們何其無辜?”白蘭出嫁在即,白瑾還沒定親。練老爺子揮揮手,“你自行回南京去吧,好好看守祖宅,將功折罪。”
練家一族舉族遷至南京,這是將練紹達貶回原藉,等于斷了他的前程。白棠仍舊有些不爽,便宜他了。
練紹達抹著眼淚:“兒子受罰。但我兒白瑾——”
練老爺子瞧著白瑾,心底微嘆:“白瑾——”
“練白瑾何在?!”
屋外院落里轉進一群氣勢洶洶的士兵,為首之人正是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施亮!
“施大人?”白棠暗驚。得他親自出馬,難道白瑾犯了大事?
施亮繃緊的臉微露絲笑意,對他及徐三拱手笑道:“施某還未恭喜兩位大婚!”忍不住多看了白棠幾眼,暗嘆徐三忒好運,歪打正著,一對歡喜冤家終成眷屬。
練家族人頗覺不安,皆疑惑的望著白瑾:施亮尋他何事?
白瑾也是一臉茫然:自己并沒做過什么違法亂紀的勾當啊!
施亮目視白瑾,干脆利落的道:“練白瑾,你與趙王府長史顧晟勾結,圖謀不軌,現顧晟已將你供出,跟本指揮使走一趟吧。”
白瑾的腦子轟的聲,眼前一片模糊!趙王府,顧晟?圖謀不軌?!
廳堂內死一般的寂靜。眾人被這句話震得膽戰心驚。
漢王肖想那個位置大半生,也沒敢動手。趙王可以啊,才來京城多久就敢謀逆?!
白瑾一時虛汗淋淋,張嘴欲言,卻又頭暈目眩,扶著椅背強自站穩。
練紹達面色鐵青,迅即攔在白瑾前陪笑道:“施大人,你可不能冤枉咱們啊!我的白瑾跟趙王府從無往來,那個顧晟是什么東西?他圖謀不軌跟白瑾有什么關系?”
白棠意外至極。顧晟沒有證據不會平白牽扯白瑾。忍不住長眉緊蹙,心中飛快的思量此事該如何應對。
施亮冷笑道:“練白瑾,你真的與顧晟毫無瓜葛?”
白瑾慢慢冷靜下來,眼睛也有了焦距。他顫聲對練老爺子解釋:“孫兒的確認識顧晟。只是孫兒跟隨他學習畫技研摩古董,僅此而已!”
白棠輕輕吐了口氣。對趙王府的打算已是了然于心。趙王這是想培植白瑾取自己而代之了!
練紹達忙叫道:“施大人,您聽見沒?我兒只是跟著那誰學畫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知。再說了,白瑾才多大?一無權勢而無財力,他們認識的時間肯定也不長。顧晟要作死也不會拉上他啊!”
眾人紛紛點頭,白瑾定是被牽連了!
看在白棠和徐三的面子上,施亮淡聲道:“是不是冤枉,隨我們回去審問后即知。”
立即有士兵上前制住了白瑾,練紹達眥目欲裂,抱著白瑾死活不松手:“你們冤枉人,你們不能帶走白瑾!”
施亮冷笑問:“本指揮史奉旨查案。你想違旨不成?”
平江嘆了口氣,與同族的幾個兄弟上前拉開紹達,在他耳邊低聲道:“尋白棠出手相助。”
練紹達身子一僵,無力的松開了雙手。眼睜睜的看著獨子被捉走不見了人影,啊的聲奔至白棠身前神情猙獰的大喊:“白棠,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啊!他是你的親弟弟啊!”
白棠蹙眉不語。
練紹榮忍不住問徐三:“趙王真的犯下了謀逆之罪?”
徐三遲疑了一下:“陛下還在徹查中。”心中怒罵:練白瑾這小子,不聲不響就給練家埋下了個天雷!
練紹榮頭暈目眩,面色剎時灰敗難看至極。族人們突然意識到一個要命的事兒:謀逆之罪,牽連九族!
族老顫聲道:“除、除族——”
“對!趁現在還來得及,將二房除族!”
練紹達對叫囂聲充耳不聞,只望定白棠反復念叨:“你一定要救他,他是你的親弟弟,親弟弟!”
二房唯一的命根子危在旦夕,練紹達幾近顛狂!
“急什么!”練老爺子站起身,冷靜的他掃視了番諸人,“有白棠在,皇帝自會給練家一個公道!”
接受著同場幾十道灼灼的目光,白棠不由輕嘆,躬身道:“孫兒這就去一探究竟。”
徐三與他步出宅子,桃花面陰云密布:“好個朱高燧,原來早將主意的打到你頭上了!現在他辦扯了練白瑾,說不定接下來就要拉你下水!我得找太孫說道說道去——”
“太孫自然不會信他胡言亂語。”白棠失笑,隨即又沉吟道,“只是現在不清楚白瑾與顧晟的關系到底如何。”
徐三抱著他翻身上馬:“尋太孫去!”
陰暗的天牢內,時不時響起尖銳痛苦的叫聲。白瑾縮在牢房一角顫抖不止。這一夜,他度日如年。雖然獄卒對他還算客氣,吃食也算干凈,但從未有過的恐懼與絕望時刻折磨著他生不如死。
不知過了多久,滿身是血的顧晟被人拖進隔壁的牢房,白瑾忍不住沖上前,激動的質問他:“顧晟老賊,你為何害我?!”
顧晟吐了口血沫,艱難的抬頭,血肉模糊的臉上露出抹陰厲的笑容:“你來了啊!呵呵,你可知方才我又供出了誰?”
白瑾心頭一凜!
“練、白、棠!”顧晟嘿嘿的笑,“是他,是他——替我織出了圣旨所用的綾錦,也是他答應與我復刻陛下的寶璽——”
“你瘋啦——”白瑾不敢置信的騰騰往后直退,“你簡真瘋狗一條!”
再與白棠不合,白瑾也知道謀逆之罪的可怕,更何況他還指望白棠救他呢!
顧晟吐了口血,大笑不止!
臨死拖幾個陪葬的,何樂而不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