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元宵燈會,張伯忠心中登時翻江搗海,惘然失色。
“那次元宵燈會,你家小姐太過出眾——”他苦笑搖頭,“皆是命中注定。”
“不。”零香拼命搖頭,“我們之前也是這般想的。事后才回過味——世子,你不知道,元宵燈會那支舞,原是我家兩位小姐一塊兒表演的。誰知表演前夕,雪涵小姐突發不適,我家小姐只好一人頂上……”雪香的臉上滿是悲憤,“我們也是事后才知,漢王世子就在河邊觀燈!”
張伯忠腦袋轟轟作響,怔怔的瞧著零香“你說什么?!”
零香苦笑搖頭“奴婢能說什么?奴婢什么也沒說。這也只是我這個做奴婢的胡思亂想而已。如今世子與雪涵小姐歷經波折終成眷屬,奴婢祝兩位夫妻恩愛,百年好合!”
張伯忠不由抬頭望向雪涵自己娶回來的,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干凈甜美的外表下,藏著顆算計姐妹、為達不目的不擇手段的惡毒之心?生生將雪蕪推進了無底的深淵?!
“現下小姐在世子的后宅內不過是諸多妾侍之一而已。”零香續道,“世子妃之前懷孕就給世子尋了個美人伺候。現今世子妃要照顧小公爺,又給世子尋了兩個絕色。可憐我家小姐堂堂官家的嫡女,要用心機與幾個身份低賤之人爭寵——”零香傷心得說不下去,眼眶通紅。
張伯忠張了張嘴,發覺自己已經心痛憤怒的說不出話來!
零香見狀,忙抹了下眼睛,急道“世子爺莫急。我家小姐其實過得還好。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瞧,殿下還讓我出府為小姐尋扇面呢!”
說完,她便作揖告辭,急得生怕自己追上她似的。
好在張伯忠沒完全昏了頭,還余一絲理智,知道還要找人對照下零香所言的真假。于是提了口氣,掩下震怒與悲慟,漫不經心似的尋上了漢王府。
朱瞻圻在京城修身養性,輕易不出門招搖。有兄弟來尋他,自然熱情歡迎。
張伯忠帶了壇酒,倆人飲酒賞舞,倒也快活。酒到酣時,伯忠開起玩笑“咱們從小到大的情誼,沒想到最后竟然也娶了一家的女兒。”
朱瞻圻大笑“說到這事,伯忠,你如今還是新婚,是不是該早些回家省得夫人擔心?”
伯忠舉杯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雪涵又不是那等河東獅吼。”空酒杯在指間輕轉,“不知世子后宅,可有河東獅否?”
朱瞻圻得意的晃著腦袋“我府里的美人,個個知情識趣。”
“那倒是。”伯忠雙目炯炯,“當初漢王為你擇選妾侍,可是費盡心思。”他略覺好奇,“我母親看中雪涵,便一門心思的只為我求她。漢王當初對程夫人也是如此?”
大約是喝多了酒,朱瞻圻有點口無遮攔“你那夫人呢,也是難得的人才!但是和雪蕪比起來,就差些咯!若是沒有雪蕪,呃,說不定,我還要與你當回情敵呢!哈哈哈哈……”
朱瞻圻不過是隨口說笑,張伯忠聽來卻是滿耳雷鳴,惱恨得幾欲發狂。回府時,整個人如泥塑鐵鍛般的堅硬僵冷。
他推開銀耳羹,不顧雪涵的驚詫,冷冷的道“今日喝多了些酒,不薰著你了。”說完便起身去了書房。
雪涵望著吃了沒兩口卻被攪得破碎的銀耳,默默的揮手命人收拾了,獨坐榻上半晌無言。
“小姐。”倚翠上前道,“打聽過了。姑爺的小廝說,姑爺今晚是到漢王世子那兒喝酒了。”
雪涵娥眉微揚,也不覺意外“難怪遇到了零香。”那么,伯忠的態度變化,是因為零香的緣故?
漢王世子自持身份,不可能當著伯忠的面胡說八道還能讓伯忠信以為真。那就只能是零香搬弄口舌,說什么漢王世子曾想求她作妾?
簡直莫名其妙!傳這種謠言,對零香有什么好處?這不是存心挑拔漢王世子與伯忠的關系么?若讓漢王世子知道,零香死無葬身之地!她是瘋了才會撒這種不靠譜的謊言!
除非——雪涵突然覺得后背泛涼,一個極不好的想法控制不住的冒了出來。除非,零香是在為另一個人傳話——
“倚翠。明日尋我兄長。將今日伯忠的話說于他聽。”
倚翠遲疑了一下“姑爺也沒說就是零香挑拔的。再說,她也沒必要做這種事啊。”
雪涵滿是不安,輕輕咬著手指“有件事,咱們一直沒弄清楚。”
“什么事?”
“……大哥曾對我道,張伯忠另有心上人。所以不愿我與他成親。”
倚翠登時驚道“難道他們舊情復燃?!”
雪涵笑瞥了她一眼,笑中滿是苦澀“公公和婆婆賭咒發誓他們早已斷絕往來。大哥也曾暗中追查過那女子的身份,只能確定他的確不曾養過外室,其他一無所得。”
“小姐是打算——”
“嗯。”雪涵閉上眼睛,“讓他查下雪蕪吧。”
“堂小姐?!”倚翠駭然失色。
希望,是自己猜錯了。
如果真的是雪蕪——雪涵止不住胸口陣陣翻滾。這個大堂姐,不知如何與伯忠相戀,卻陰差陽錯嫁了漢王世子,而伯忠卻又對她戀戀不忘以至于后頭生出這么多是非!就連各自成親了,她還不愿放過伯忠!
“小姐。”倚翠慌忙捧了只漱口的小盆竽給她。
雪涵捂著胸搖手“無事。不過覺得……惡心而已。”
這兩人,真令她作嘔!
這日起,伯忠竟然不再踏足雪涵的房間。雪涵也懶得理他,關上門只過自己的日子。好好的一對夫妻,莫名其妙的打起了冷仗。
可把王夫人給急得!雪涵行事沒半點差池,一定是兒子出了問題。問清緣由后更是勃然大怒!
“陪漢王世子喝了趟酒,回來就把魂給丟了?!”王夫人只恨自己使不來鞭子,不然抽死這小子沒二話。
伯忠眼底也有血絲“不是您想的那樣。”
“那你說說,說個理由讓我明白。”王夫人冷笑。“不過是那賤人又給你吃了迷魂湯罷了!”
“娘!”伯忠騰的站起身,“您怎么能——”
“我罵她賤人她就是賤人!”王夫人恨得心肝肺都在疼。“她當初對你有心,卻嫌棄國公夫人之位不夠漢王妃高貴,舍了你寧愿做人妾侍——”
“那是陛下逼她進漢王府的!”伯忠低吼中帶著乞求,“您不能冤枉她!”
“我冤枉她?!”王夫人冷笑,“漢王世子求親,程家若早早的拒絕了,何來后頭皇帝遣官媒求親之事?正是因為程家久久沒拒絕,才讓漢王世子有機可乘!我可是聽說,程大人對這幢親事極不贊同,但程家二房趕著送女兒做妾呢!程雪涵進府后,深得世子殿下的寵愛。光為投她喜好就在南京惹出了折扇案。當時在公堂上見過她的人,紛紛贊她有仙人之姿,光彩照人哪!伯忠,她哪里有被逼無奈的苦楚?何曾有過半點傷心難過?她在漢王府如魚得水,一度連世子妃都要避其鋒芒!你卻為了這樣無情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傷我們的心,現在又來傷雪涵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