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并不喜歡傅青竹這個人,但他的到來,到底是給陳沐帶來了三分希望。
這老道邪乎得很,說不定有辦法解蠱。
傅青竹聽得陳沐講訴之后,也是心頭詫異,面色凝重起來,朝陳沐道。
“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陳沐一看有戲,便伸出舌頭來。
“伸長些。”
陳沐又依言將整條舌頭都伸了出來。
“嗯,舌頭挺長,宋家小姐有福氣了……”
陳沐閉上嘴巴,瞪了他一眼,這老道才擺了擺手,不再猥猥瑣瑣。
“再伸出來看一眼。”
雖然有些氣惱,但陳沐還是伸了出來。
“呼吸。”
陳沐是練內家功夫的,當即綿長地呼吸起來,傅青竹卻并不滿意。
“不要動用吐納功夫,呼吸短些快些。”
陳沐又依言短快平地呼吸起來,只是片刻,陳沐頓時醒悟過來,自己跟個狗子一般模樣了!
“你正經些!”
知道傅青竹戲耍自己,陳沐也氣惱,但希望都寄托在這老道身上,陳沐也不好逐客,況且,這老道雖然猥瑣,有喜歡吹牛,但到底是有些本事的。
尋常道士根本看不上洋人那套玩意兒,但他卻懂得洋文和外語,甚至對洋人的禮儀都一清二楚,這就足以說明他的見識有多么廣博,知道解蠱之法也是可能的。
傅青竹被陳沐這么一喝,也認真起來。
“你這個問題還真就難住貧道我了……”
“也就是沒法子咯?慢走不送!”被傅青竹這么戲耍一番,陳沐也氣惱,聽說他沒法子,自是要他趕緊滾蛋了。
不過傅青竹卻又話鋒一轉。
“這蠱蟲一道最是陰毒霸道,培育蠱蟲有著獨特的配方和順序,若非養蠱之人,想要解蠱,必須放進更蠻橫霸道的蠱蟲,將原來的蠱蟲吃掉……”
“你有更霸道的蠱蟲?”
“沒有。”
“滾出去!”
說了半天,這老道到底是沒法子,陳沐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了。
老道士卻一臉好笑,似乎非常享受陳沐氣急敗壞的姿態,慢條斯理地繼續說道。
“脾氣別這么丑啊,雖然沒法子根除,但可以緩解不是?”
陳沐都快被氣哭了:“您老人家能不能一口氣說完?”
傅青竹也不再賣弄關子,從乾坤袋里取出一物來,塞到了陳沐的手中。
“蠱發之前半個時辰,將這東西置于舌下含著,保你安睡如嬰。”
見得傅青竹信誓旦旦的樣子,陳沐也是好奇,拿起那東西一看,卻是一塊黑不溜秋的光滑卵石。
“石頭?”
“什么石頭,沒見識!”
陳沐摸了摸,這石頭似玉非玉,里頭封著一只血紅色的小蟲子,但又不是琥珀,也是有些古怪。
見得陳沐一臉的疑惑,傅青竹又開口道:“這東西畢竟是治標不治本,告訴我到底是誰下的蠱,我找她聊聊,說不定能幫你討來解藥。”
陳沐不能去找魏姑芷,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能去找她,這老道嘴巴了得,就是靠這張破嘴吃飯,說不定能成。
念及此處,陳沐也就沒再猶豫了。
“是一個叫魏姑芷的老神婆,楊先生能查到她在哪里……”
“魏姑芷?”傅青竹似乎也有些訝異:“這老姑婆竟還沒死?”
“你認識?”陳沐也沒想到傅青竹竟會認識魏姑芷,不過從他們的年齡推想一下,當年那一輩的風云人物,估摸著相互認識也不奇怪。
“也對,你是老神棍,她是老神婆,認識也是應該的,要我說,你們正好湊一對,省得你再四處禍害別人!”
傅青竹頓時跳起腳來:“我傅青竹風流倜儻,一表人才,怎么可能看得上這樣的老姑婆!要湊合也要找十八二十的小姑娘不是?”
陳沐終于是找到了反擊的機會。
“喲喲喲,看來你們之間不簡單啊,否則也不會這般急躁起來,該不是你辜負了人家,才孤獨終老的吧?”
傅青竹的太陽穴鼓起蚯蚓般的血管,朝陳沐道:“這可不能胡說八道,再亂嚼舌根,那東西可要還我了!”
見得傅青竹伸手來搶,陳沐趕忙將那黑石給收了,朝傅青竹敷衍道:“好了好了,是我瞎說,你沒有禍害人家,是她禍害了你還不成么!”
傅青竹稍霽的臉色又緊湊了起來,白了陳沐一眼道:“就你這嘴巴,不如跟著我做個小徒弟算了!”
本以為陳沐會拒絕,沒想到陳沐此時卻開口道:“好啊,你敢收我就敢拜!”
陳沐也是一時口快,突然想起來,悲傷卻又涌上心頭。
因為只要跟他走得近的女人都沒有什么好下場,收他為徒的,甚至只是想收他為徒,或者傳授過他技藝的老人,都已經不在了。
傅青竹對陳沐的過往是一清二楚的,見得陳沐滿目悲傷,也不好再調侃,只是朝他說道。
“你若果真信我,我就收你,老道我跳脫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不怕這種宿命詛咒的。”
陳沐對此哪里有半點興趣,只是打發道:“還是去找你的老神婆吧,別來消遣我了。”
傅青竹這人有些奇怪,總不能正正經經說話,一旦沒了插科打諢的氣氛,也就懶得再戲耍了。
送走了傅青竹之后,宋真姝又找上來,兩人到底還是需要出街演戲的。
本來兩人之間的關系融洽了許多,氣氛也好了不少,可經歷了魏姑芷來攪局,又變得尷尬而怪異起來。
兩人本可以有說有笑,可如今只能逢場作戲,心不在焉,出街露個臉也就草草收場了。
眼看著天色未暗,陳沐也抓緊時間,趁著蠱蟲沒有發作,趕忙練功,積攢一些氣力。
畢竟總不能將所有希望都放在傅青竹這塊黑石之上,若不管用,到底是要吃苦,沒有氣力是很難支撐一整夜的。
在這般忐忑的心情之中,到底是捱到了晚上,陳沐估摸著時間,便將那塊黑石含于舌下。
說來也是奇怪,這分明就是一塊稍軟的石頭,但卻散發出一股子甘甜的味道,就好像含著甘草一般,口舌生津,滿嘴清涼,也著實神奇。
到了子午交際,陳沐也緊張起來,肚腹隱隱作痛,也不知是確有其事,還是心猿作祟。
不過事實證明,這老道士還是有些本事的,這一夜竟是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過了時辰,陳沐也是放心下來,總算能夠美美地睡一覺。
到得翌日,頓覺神清氣爽,整個人仿佛輕了兩三斤,心情也好轉,見著什么都覺著可愛,總是想發笑。
許是昨日里過得并不算愉快,宋真姝今日倒是早早地尋了過來,陳沐也是露出牙齒,朝她微笑。
然而宋真姝卻是滿臉驚愕,而后便捂住嘴巴笑了起來。
“笑什么?”
宋真姝指著陳沐的臉面,只是一個勁地笑,陳沐頓時覺著有些不尋常,到了鏡子前頭一看,也是無語了。
那石頭竟然掉色,搞得他滿嘴像吃了墨魚一般,整個烏黑,連牙齒都未能幸免!
想起適才宋真姝的竊笑,陳沐也是尷尬不已,趕忙取了牙刷牙粉來,狠狠地刷了半刻鐘。
只是這黑色竟是頑固如原生,如何都洗刷不去!
原本好轉的心情,頓時變得索然無味了。
陳沐本還以為這老道著實有些本事,此時想來,估摸著是歪打正著,也不知從哪里弄來一塊掉色的假石頭來糊弄人!
雖說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外形,但到底要跟宋真姝出街,拋頭露面的,如今搞得像個倭寇武士一般,哪里能見人!
宋真姝在外頭也是等不及,進來一看,也不好再笑,只是安慰道。
“沒事的,只要你不笑,說話的時候小心一些,沒人會看到的。”
“再說了,這傅青竹應該是有真本事的,凡事有利有弊,有得有失,止了蠱痛,多少是要有些付出的……”
陳沐也訝異:“你怎么知道我昨晚沒有蠱痛?”
宋真姝的眼神頓時變得溫柔起來:“我整日跟著你,看著你,若連你情緒變化都感受不到,還怎么跟你成親?”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她也羞澀起來。
陳沐知道這樣的勢頭發展下去,怕是要引起她的誤解,也就不好說些什么了。
難得昨夜沒發作,到底是身心舒暢,陳沐也跟宋真姝出門,好好玩耍了一日。
到得傍晚,傅青竹終于是過來了。
陳沐抓住機會,指著自己一口黑牙便質問了起來。
傅青竹卻只是抓了抓胳肢窩,放到鼻子下聞了聞,才慢吞吞地朝陳沐解釋道。
“這奇石可是價值連城,有價無市的好東西,你吸收了奇石的精華,武功都會精進七分,你倒好,竟然還敢嫌棄!”
“這么嫌棄,你還給我算了!”
陳沐聽說要歸還這黑不溜秋的石頭,也就不敢再惹這老道了。
雖然毀了一口白牙,但好歹能緩解蠱痛,與這蠱痛相比,漫說一口黑牙,就是將整口牙都敲下來,陳沐也是愿意的。
傅青竹見得陳沐不說話,便主動開口道:“我去找那老姑婆了,你禍害了人家的圣母娘娘,沒把你命根子割掉已經不錯了,給你下蠱你就好生忍受著吧,以后會好的……”
陳沐本還有些腹誹,可聽說最后那五個字,不得不深思起來。
陳沐固然知道,成親之后,大事既成,便能向紅蓮解釋清楚這一切,自是萬事大吉。
若傅青竹對婚禮的計劃并不知情,就該認為陳沐與宋真姝成親是真,以后又豈能再好回來?
這足以說明,楊肇春已經將整個計劃都全盤托出了!
這又帶來一個新的問題。
傅青竹到底是什么來歷,竟能得到楊肇春等人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