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碰上倆孩子期待中透著興奮的目光,他又不忍讓孩子們失望。得!還是帶上吧!萬一遇上野豬群,他負責吸引野豬的注意力,給孩子們創造逃走的機會就是了!
“要是遇著危險,你們什么都別管,只顧著跑,知道嗎?”快到野豬嶺的時候,他又不放心地叮囑一句。李浩和李秀娘兄妹也跟過來了,他們要是出事了,顧蕭不好向村長老哥交代啊!
“嗯!我們留下來只會拖爺爺的后腿,保護自己才是最緊要的!”顧夜說著話是為了提醒哥哥。她知道哥哥最重情,生怕遇見危險他沖上去,到時候反而成了拖累。
“還是我乖孫女聰明!”顧蕭贊許地沖她點點頭,這個孫女雖然生得柔弱,性子還挺對他脾氣的。顧夜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眾人翻過一座山,來到一片松林中。“噓——”顧蕭很快發現了野豬出沒的痕跡。野豬留下的糞便還挺新鮮,應該是剛離開不久。顧蕭握緊手中的長刀,警惕地四處張望著。身后跟著四個孩子呢,也無怪乎他如此緊張!
確定野豬已經走遠,顧蕭放下戒備,回頭沖幾個緊張的小家伙笑笑,道:“陷阱就設在這里吧!”
顧蕭帶著兩個男孩子挖陷阱,顧夜發現了一叢蘑菇,便帶著李秀娘采起蘑菇來。顧茗不放心,時不時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一眼,還不忘提醒她:“別走遠了,小心遇上野豬!”
野豬神馬的自然是不可能遇上的,因為她身上驅獸藥粉的味道還沒散呢!顧夜歡實地撿著蘑菇,這可是松茸呢,潤滑爽口、濃香四溢,野豬最愛吃,難怪此處叫野豬嶺呢!
李秀娘先是緊張不已,可看到顧夜如此放松,很快也融入到撿蘑菇的隊伍中。等陷阱挖好的時候,兩個小姑娘已經采了一堆蘑菇,顧夜撩起衣襟把蘑菇兜在里面,咧開嘴露出潔白的牙齒,那笑容比驕陽更加燦爛。
“把蘑菇給我,你是女孩子,行動要有女孩子是樣子。”為了這個妹妹,顧茗真是操碎了心,他脫掉補丁摞補丁的外衣,就要把蘑菇接過來。深秋天氣,林中陰暗幽深,寒意更深,顧茗攏共就穿了里外兩件,脫衣服時忍不住瑟縮顫抖了一下。
顧蕭見狀,用長刀割了幾根藤條,手指翻飛,很快編成一個簡易的籃子:“都別推搡拉扯的了,把蘑菇放在這里。小葉子,可真有你的,采了這么多松口蘑。好家伙,這還有幾塊松疙瘩呢!這東西燉雞味道別提多美了!”
他說的松疙瘩,是顧夜從土里挖出來的松露,有較高的營養價值。她今兒運氣好,也挖到了幾塊。
回到家中,正好趕上做晚飯。在蓋房工地旁的空地上,臨時建起來的草棚子中,九嬸跟村里的幾個嬸子,正忙著張羅晚飯呢。
主食是高粱大米的二米飯,燜了滿滿兩大鍋,怕不夠吃的又蒸了二合面饅頭。菜一盆豬油燉白菜,一大盆土豆燒野兔肉。野兔是昨天顧夜從陷阱中拿回來的。
“開飯嘍!”九嬸拿著長勺,在盛菜的盆子上敲了幾下。在工地上忙乎的眾人,洗了手后紛紛圍過來。他們捧著從自家拿來的粗瓷碗,三奶奶裝飯,九嬸打菜,再去饃筐里拿個饅頭,分散到各個角落蹲著吃起來。
沒辦法,顧蕭家沒桌沒凳碗也不夠,只能委屈他們了。大家伙兒倒是沒覺得委屈,這么多人圍聚在一起,吃著說著,還挺熱鬧的。
有的來幫忙的人,心疼家中的孩子,打過飯后趕回家中,把肉菜和孩子們一同分享,在家里吃完了,再回來繼續幫忙。
突然,打飯的隊伍中,出現了一個干瘦的身影,她擠到前面去,理直氣壯地把手中的碗遞了過去。看清眼前這人,三奶奶手中的飯勺一頓,皺起了眉頭:“吳家的,你一沒來幫忙做飯,二沒搭把手蓋房子,你怎么有臉來吃人家的東西?”
這婆娘,哪里有便宜往哪里鉆。村里大多數人都不喜歡她。
“誰說我們沒幫忙?你們工地上有人砸傷了腳,不是我家男人給看的?那不是幫忙是什么?”吳大娘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快打飯,我們當家的還餓著呢。”
三奶奶把飯勺往鍋里一扔,冷笑道:“今天是有人受傷了,吳大夫也過來給看了!”
在吳大娘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時,她又繼續道:“不過,一個小小的傷口,吳大夫可是收了人家顧蕭十文錢的!”
“就是,就是!!咱們治傷是給了錢的,那叫什么幫忙?”這吳當歸在村里人緣并不好,大家都鄉里鄉親的,一些小病小傷,舉手之勞的,按理來說只給點藥錢就行。可他倒好,收得比鎮上濟民堂坐堂大夫的診費還高。再加上他家婆娘那樣的性子,村里人待見他的真沒幾個。
“想吃飯也行!把那十文錢退了!不吃的話,趕緊讓開,別耽誤別人吃飯!”三奶奶看不慣她什么便宜都想占的毛病,才不會慣著她呢。
想起自家男人死摳的脾氣,到了他手中的銅板,怎么可能再吐出去。吳大娘朝著地上啐了一口,悻悻地離開了。
這個小插曲,并不影響大家伙兒晚飯的心情。大家吃著說著,每個人碗中,平均至少也有四五塊兔子肉,再加上白菜是用葷油燉的,味道當然不錯。
“五叔,”說話的是族長的大兒子顧晨,只比顧蕭小五歲,“也就是你們家,能拿出這么好的伙食來。你打獵的手藝這么多年了,還沒丟下。”
顧蕭從軍的時候,他已經十多歲了。小時候,顧晨沒少跟在這個年紀相仿的五叔后面轉悠,有時候還能跟著撿撿漏,弄個野雞野兔的回去。
顧夜不時從山上拿回一兩只獵物,大家伙兒都認為是顧蕭的功勞。挖陷阱逮獵物,他最在行了!
顧蕭笑而不語。自己的孫子孫女能干,只有他知道就好,免得惹來別人的紅眼病,背后嘀咕兩個孩子。
第二天,是上梁的大日子。一大清早,顧蕭便從野豬嶺扛來一頭半大的小野豬。顧茗為首的孩子們,圍著獵物又叫又笑,開心得好像過節似的。遠遠看著這一幕的隱衛,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淚水——昨晚為了把這頭小野豬引到陷阱中去,他可是被野豬群追了大半夜呢!
在族長的住持下,一通簡單的儀式下來,梁便上好了。鄉里人也沒那么多繁瑣的規矩,一鼓作氣,在屋頂上鋪了厚厚的稻草,壓得密密實實的。就連廚房和雜物房這兩個木棚子,也搭好大半。
今天款待客人一個個都是硬菜:狍子腿上火烤了兩只,狍子肉紅燒了滿滿一鍋,辣炒狍子肉一盆,野雞燉蘑菇、紅燒肉、山藥燉排骨、爆炒大腸、山藥木耳、松茸木耳鮮湯……很多菜式,都是顧夜口述,由村里幾個廚藝不錯的媳婦完成的。
菜肴的香味幾乎充溢了整個森林,飄散到青山村的每個角落。那些跟顧蕭沒什么來往,湊不上去的人家,只能吸吸鼻子,就著這濃溢的香味啃粗粗硬硬的餅子。
顧蕭從村里借來了桌凳,高高低低地擺開了。這些日子來幫過忙的人家,都給請了過來,熱熱鬧鬧地吃上一頓。
當然,吳大娘和劉氏是不在此列的。吳大娘端著飯碗,看到同樣在門前朝山上張望的劉氏,湊過來道:“他家倆孩子,還是從你們家過繼去的呢,這可是正經親戚,竟然沒請你們過去。看來,人家壓根就沒把你們看在眼里。”
“那老頭子,是記恨我們當家的呢!他可是心心念念地過繼我們當家的給他養老送終呢!你想想,他瘸著一條腿,年歲又越來越大,要是有個病啊災啊什么的,能指望誰?我們當家的才沒那么傻,給別人當孝子賢孫去!”劉氏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
自從那死丫頭過繼出去后,她嘴里的瘡也好了,渾身也舒坦了。那臭小子也打發掉了,這個家以后完完全全是她兒子的了,心情好了自然哪兒都松快。那死丫頭果然是掃把星,天生跟她犯沖!
“可不是嘛!你倒是精明,趁機甩掉了兩個包袱!那老家伙雖說有點家底,可都說半大小子吃垮老子,他剛回村,沒糧沒菜的,啥都要買,估計沒多久手頭的那些銀錢就撲騰干了,看他到時候還能嘚瑟起來!”昨天沒蹭到飯,讓吳大娘心中很不爽:不就一碗飯一勺菜嘛,真是小氣!
她又繼續道:“春花,你們家可要小心了。那老家伙別指使著兩個孩子回來跟你借糧!”
“我們家哪有閑糧給他們?就是有,拿去喂狗也不給他們!餓死活該!!”劉氏聞到燉肉的香味,心中的火直往上冒,朝著顧蕭宅子的方向啐了一口,轉身進屋了。再不進去,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肉,肉!我要吃肉!!”小壯看著桌上粗糧餅子就咸菜,登時就坐在地上蹬著腿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