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府親自帶著人,來到青湖旁的小青莊。小青莊是最先發現疫情的村子之一,當疫情被發現后,小青莊的外面就被官兵層層把守,不準村民們進出。
隨著染病的患者越來越多,小青莊的村民們幾乎要絕望了——瘟疫的可怕,村民們都聽老一輩口耳相傳。最終的結果,便是村毀人亡!
程知府趕到的時候,晨曦已經漸漸在天空擴散,太陽才剛剛從地平線探出個頭來。往常這個時候,小青莊的上空已經飄起了炊煙,辛勤的村民,會成群結隊地扛著鋤頭,去田中勞作,村里不時響起農婦斥責頑皮孩童的聲音……
而此時的小青莊,仿佛是一座空村子。整個村子靜寂無聲,上空彌漫著一股凝重的死氣。這幾日,陸續有重病的人死去。為了防止疫情的擴散,死人是不準掩埋的,要拉到村外焚燒……
古時候講究入土為安。但是,在死亡的陰影下,小青莊的村民,哪里還有心情顧及到這些。下一個死的,或許就是他了;下一個燒的,又是誰?
程知府詢問了把守的兵將,了解道小青莊中,除了幾戶打了水井的人家,幾乎都染上了疫癥。這也驗證了神醫小姑娘的話語——疫情是通過水源傳播的!
瘟疫,人人談之變色,就連同行的幾位大夫也不例外。他們徘徊在村口,望著死氣沉沉的村莊,心中升起一絲恐懼感,竟無人敢進入村落。
程知府苦口婆心地勸說著:“神醫姑娘說了,只要洗干凈手,不喝村里的水,就不會被感染……”
“知府大人,不是我們不信任您。可畢竟您口中的神醫,只是一位十幾歲的小姑娘,她的醫術到底如何,畢竟沒經過驗證。不是我們這些人怕死,可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離了我們無法過活呀!”一位年約四旬的大夫,摸著胡子搖頭嘆息。
月圓冷笑一聲,道:“怕死就是怕死,何必說得如此冠冕堂皇?程知府,我跟你進去……當然,如果您也不相信我們小姐的話,你也盡可以在這外面等著。藥箱給我,我自己進去!”
程知府忙正色道:“神醫的話,老夫自然是信的。老夫陪你進去!”
“月圓姑娘,我也跟你一起進去!”李將領拿鼻孔對著幾位大夫,冷哼一聲道,“你們幾個,把曦城大夫的人都丟光了!我們曦城人,可不都是孬種!”
程知府跟著把守的官兵,敲開了村長家的大門。村長家也打了水井,家中感染疫病的不多。唯獨家中最受寵愛的小孫子,因為跟村里其他孩童玩耍,又不愛洗手,染上了痢疾。
小家伙拉了好幾天,都拉出膿血了,眼中脫水,看上去比梁知州家的小公子還嚴重些。小家伙被安置在后院的一個單獨的房間里,那兒本來是放牲口糧草的地方,這些日子來,如果不是孩子的娘,沒有放棄這孩子,說不定人早就沒了。
村長一聽,程知府請來的神醫,有能夠治療瘟疫的方法,激動得老淚縱橫。被關在村里等死的味道,他真的受夠了。
村頭的老董大哥,就因為受不了這個,半夜用褲腰帶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了。再這么下去,人沒病死,倒是先自己把自己給整垮了!
“廢話少說,救人如救火,患者在哪兒?”月圓背著藥箱,打斷了村長感恩戴德的話語。
“在后院呢!神醫請跟我來!”村長的小兒子,也就是患者的親爹,趕緊在前面帶路。
“我不是神醫,我只是神醫的丫鬟而已!”月圓跟在村長小兒子身后進了后院。進了屋子,她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腥臭味,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在里面一直用水給兒子降溫的小媳婦,神情略帶木然地道:“味道不好聞是吧?不讓人出去,吃喝拉撒都在里面,能好聞才怪!四狗子,你舍得露面了?就不怕被兒子傳上?”
“媳婦兒,這位神醫能治咱兒子的病!咱們毛蛋有救了!”村長小兒子看著自家媳婦,神情中帶著幾分激動。
小媳婦呆滯的眼睛,凝滯了片刻,突然恢復了光彩。她看向月圓,嘴唇顫抖著,激動得幾乎說不成成句的話來:“救救我兒子,神醫,求你救救他!我的毛蛋才六歲啊,他是我的心肝寶貝啊,他不能死啊——”
月圓放下捏著鼻子手,指著一旁的恭桶,皺著眉頭道:“把這些都清理出去,另外,把窗子打開。天漸漸熱起來,不怕把人悶壞啊!”
孩子的爹雜物房外面,一步都不敢更靠近,聞言道:“神醫姑娘,可不能這么干啊,會把病氣過給我們全家的!”
“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要是想讓我救你兒子,和你們村里的人,就要照著我說的辦。另外,我不是神醫,我只不過是神醫的丫鬟和助手而已。”
月圓從藥箱中,取出一袋漂,遞給孩子的娘,吩咐道:“抓一把放進恭桶里,盡量多攪拌攪拌。這樣,病人的糞便里的病氣,就能全部去除了。對了,你這幾日,跟病人接觸得多,用餐之前要把手洗干凈,不要跟病人共用碗筷盤子……”
孩子的娘像領了圣旨似的,雙手捧著漂,怯懦地小聲道:“毛蛋兒用的餐具,是他爹給用木頭專門做的,他天天寶貝著呢,輕易不給別人用。這幾日生病,用木頭碗勺才能哄進去一些米湯……”
程知府聽了,輕輕地點了點頭。或許,這就是村長家,其他人沒被傳染的原因之一吧!
孩子的娘去處理恭桶中的糞便了,月圓取出輸液工具,給嚴重脫水的小家伙掛了生理鹽水,又把黃連素碾成粉末,給昏睡中的小家伙灌進去。
黃連素太苦了,小家伙皺起眉毛,有些抗拒,隱隱有醒來的跡象。可惜,他的身子太虛弱,想反抗都無能為力。月圓熟稔地捏著小家伙的鼻子,把藥水灌了進去。
月圓把所有的漂,交給程知府道:“你讓村長帶你去村里轉轉,先把傳染源之一的糞便,給解決掉。”
程知府很小心地接過這種沒見過的粉末,然后遞給李將領,鄭重地叮囑道:“這個艱巨而重要的任務,就交給李將軍和您手下的士兵了。老夫帶著幾位工匠,去勘察地貌,尋找水源。最緊要的,還是解決村民們的用水問題!”
程知府剛剛被毛蛋屋里的恭桶味道,熏得快要窒息了,患病者的糞便,簡直堪比生化武器,他實在hold不住!
李將領覺得手中的漂,就像一塊剛出鍋的燙手山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守備大人,派他來協助知府大人控制疫情。知府大人的話,他不得不聽。總不能……讓知府大人去做這腌臜的活兒吧!
于是乎,李將領帶著手下的官兵,成了小青莊掏大糞的,出沒在村里各個茅廁中。種田人家,為了攢天然的肥料,哪怕是一泡尿,都要憋著會自家的茅廁中撒出來。每家每戶都有一個簡易的茅廁,茅廁旁是露天存儲糞肥的地方。
李將領和手下官兵的任務,就是將漂撒如糞池中,用長長的糞勺在里面攪拌——嘔!那味道,簡直能把人熏死過去。
很快,村長兒子帶著村里未曾染病的青壯年,來支援他們了。
本來,被困在村子里等死的村民們,一聽村長兒子說,知府大人帶著神醫,來救他們來了。頓時,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望。
所以,當村長兒子召集起那些未曾被傳染的村民,告訴他們能夠防止傳染的法子。很多人聽了,都主動要求來幫忙。
他們這些日子,過得心驚膽戰,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染病倒下,又一個一個地死去,先是老弱病幼,接著是身子弱一些的年輕人……
這些沒染病的村民想逃,卻又被官兵圍困;想躲,又無處可藏。可怕的瘟疫無處不在,或許下一個,染病死去的就是他們。
看著身邊的親人,病得越來越嚴重。看著前幾日還笑著跟他打招呼的近鄰,化作一具尸體,被抬到村口焚燒成灰燼。那種絕望,那種恐懼,時時折磨著他們。他們的神經,就像一根拉到極致的皮筋,下一秒就有崩斷的危險!
突然,村長兒子帶來這個好消息——瘟疫的源頭找到了,那就是水源和糞便!水源,他們挖井不在行,處理糞便是他們拿手的。每年誰家不挖糞坑,攢糞肥啊?
一邊干活,一邊干嘔的官兵,等來這些主動幫忙的村民,如遇大赦一般,把糞勺扔給村民,遠遠地推開指揮著。
人多力量大,不到半日,污染的糞便已經全部處理完畢。程知府又將病重者,統一遷到一個院子中,由月圓帶著幾個士兵進行救治。
程知府在旁邊幫不上什么忙,便把村里健康的村民集中在一起,宣講如何杜絕疫癥的傳染,家中有病人的,應該如何護理。
那些癥狀比較輕的村民,李將領帶著手下的士兵,挨家挨戶地給送特效藥。神醫小姑娘說了,黃連素一天吃三次,成人一次三粒,兒童減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