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粥拿過來。手機端”
白晨風說著已經從冰箱里取出白砂糖,舀了兩勺放進粥里,攪拌。
白晨曦鄙夷的看他,“你不是不讓我吃糖么?說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怎么給旁人這么大方?”
白晨風蹙眉,聲音冷冰冰的:“哪里那么多為什么?你不想去給我!”
“好好好,我這去還不成么?偏心眼兒……”白晨曦臨走前嘟囔了一句。
揉了揉突突跳著的太陽穴,這個妹妹真是操碎了他的心。
白晨曦完全繼承了父親藝術家的不羈和散漫,加之從小長在孤兒院,無人教養,這性情委實難管。
大多時候,除了自己,其他人的勸告一概不聽。
可白晨風卻也不舍得過于嚴厲的管教她,他忘不了當秦杰拿著dnA檢測報告告訴他:他們是親兄妹時候,他的震撼。
時隔多年,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過,那么小的孩子如何能躲過殺手追殺,卻原來他的生父還是讓她活了下來。
去澳洲接她時,他看到那個眉眼間像極了母親的女孩兒,見到生人,嚇得一句話都不敢說。
他說:“我來帶你回家。”
她抱著他撕心裂肺的哭,說自己再也不是孤兒了么?
剛把她帶回國時,她見到什么都害怕,睡覺也要抓著他的手。
后來,安排她學,讓她和李元朗的妹妹同一所學校,那個開朗活潑的李元沅終于慢慢使她也有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該有的狀態。
陽光、樂觀、肆意,對生活充滿期待,有三兩個知己,一切都朝著他希望的方向發展,是有時候任性了些。
這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妹妹,流落在外多年,吃盡了苦頭,有時,難免對她縱容了些。
白晨曦這邊拿了食物進門時,看到林空空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她知道這是沒有安全感。以前她在孤兒院,被那些金發碧眼的孩子欺負時也是這樣。
“姐姐,吃飯嘍!”
林空空聽到聲音沖她笑了笑,笑意未達眼底,只牽動了嘴角。
白晨曦把餐盤放在床頭柜,端了粥遞給林空空,“姐姐,快吃吧!這粥里哥哥特別給你加了糖呢?”
“替我謝謝他的好意。”林空空接過碗,大口吃著,加糖了么?為什么她吃不出一絲甜味兒?如同嚼蠟般。
白晨曦看她吃得急,著急的說:“姐姐你慢點兒吃,別嗆到,不夠的話我再去廚房給你盛。”
“不用,夠了。”
白晨曦似乎看不到她的冷淡,仍是興奮的說:“姐姐,你以后住在我家吧!哥哥很忙,我有時候好幾個月都見不到他一面,你別看家里這么多傭人,其實,一個吳嬸陪我,她都老啦,跟不我的思維,你在這正好可以陪我玩兒。”
林空空輕笑了下,玩?還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呢?
狼吞虎咽的吃完粥,又喝了整整一杯白開水,看得白晨曦一雙大眼睛瞪得滴溜圓,說話也有些結巴:“姐姐……我……我再去給你盛一碗吧!”
“不用了,我吃飽了。”
白晨曦看了林空空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問:“姐姐,你是再和哥哥吵架么?”
林空空不語,只搖了搖頭。
白晨曦也說不來林空空與自己哪里相像,可能是那孤零零的樣子,讓她生出些同病相憐的感覺,伸手覆住林空空的手,“姐姐,你別難過,以后我陪著你好不好?”
對于她的關心示好,林空空第一反應是白晨風授意的,心里生出一抹不快甚至還有一絲厭惡,打個巴掌給顆棗么?抽出自己的手,冷聲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白晨曦的心思很纖細敏感,自然能感覺出她的不喜歡,尷尬的沖她笑了笑,怏怏起身出門去了。
林空空看她出門,起身一瘸一拐的進了浴室,解開睡衣扣子,鏡子里,她清晰看到自己的身體,還真是……慘不忍睹。
略微諷刺的笑,透著股絕望,一直以為這世除了白晨風再沒有愛她的人了,小白,你是這樣愛我的么?
心臟開始瘋狂跳動,伴隨著疼痛,她蹲在地,用手撫著心的位置,直到心跳平復些才抬頭尋找自己的東西。
看見門口立著自己的行李箱,艱難走過去,從里面隱蔽的夾層,取出裝在口香糖盒子里的藥吃了,靠著墻壁靜靜等待痛苦過去。
心里無限悲涼,在林空空的生活里,她從未如此絕望過,即使是她被告知自己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時候,因為那時候心里還有個他。
如今,一直支撐著她的信念,崩塌,讓她覺得無孤獨。自己本是孤身一人,想來,即便是死在這里,也不會有人難過吧!
想哭,說不來為什么,是很想哭,她也需要發泄不是么?
白晨風站在門外,準備敲門的手尷尬的停在空氣里,許久,輕輕收了回來,無力垂下,聽著她的啜泣聲,心痛如絞。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何如當初莫相識……
紀蒙蒙,我真后悔愛你,沒有你我便不會這么痛,如果一切能重新來過,我只希望自己從來都沒遇見過你。
轉身離開,這個夜注定無眠,白晨風不敢睡覺,一閉眼是她暈倒時的那副樣子,錐心刺骨的疼痛,攪得他生不如死。
書房的燈一直亮著,看著電腦里審批好的件,嘆息,效率太低。
他的心,焦灼不安,害怕面對她,其實他已經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為什么會那樣對她?
古人說:近鄉情更怯,大致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明明想見的人在身邊,卻偏偏不知該怎樣面對?自己甚至害怕看見她,怕她眼里的悲傷和恨意讓自己再沒有面對她的勇氣。
原來,再深刻的情感也不無顏以對四個字。
在案鋪紙張,執筆勾勒出生命無數次描摹的同一張臉,那時的女孩兒總是眼睛閃閃,似乎她是這個世最幸福的人。
喜歡畫她的樣子,眉眼彎彎,淺笑倩兮,那笑容會從畫紙流進他的心房。
自己不曉得從什么時候開始,畫像里她的笑容不見,眸子也總是悲傷的。
都說畫反應的是主人心境,想必是我心悲傷郁結,所作之畫便無法刻畫你宜喜宜嗔的神態了。
走到窗邊,燃了支煙,指尖的猩紅與外面濃重的夜色相應,愈顯孤獨。
煙可真是個好東西,每逢孤獨時都有它陪伴,不離不棄。
翌日,清晨。
寒風起,嚴冬的S市毫無生氣,讓人心憑添了幾分憂郁和惆悵。
徹夜未眠的白晨風站在窗前譏諷的笑了下,薄薄的唇角略揚,自己可是銅臭熏天、利令智昏的商人,幾時也學會了那些人墨客的傷春悲秋了?
白晨曦輕輕推門進來,看著他仍是襯衣雪白,只是下巴微微泛了青色,破壞了他一向的一絲不茍,顯得疲倦又寥落,不禁有些心疼的說:“哥哥,你又一晚沒睡么?”
白晨風疲倦的揉著太陽穴,語氣也沒了往日的凌厲:“睡不著,有事?”
“你這樣怎么行呢?身體會垮掉的,你可是我唯一的親人了……”說罷小姑娘嘴一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白晨風嘆息一聲,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安慰:“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收拾一下該去學了。”
白晨曦聞言一臉幽怨的看他,“今天是周末。”
白晨風不語,又把身子轉向了窗外。
“哥哥,你看你心思都去哪了?是不是因為那個姐姐,你惹她不開心了,所以你自己也不開心,對不對?”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之間的事。”
“我都說了多少遍了?別把我當小孩子,我都二十歲了。”
看他對自己待答不理的,覺得有些自討沒趣兒,語氣不悅的說:“對了哥哥,我來是找你的,那個姐姐不肯吃早飯,她要見你。”
“見我?”
白晨曦頷首,“嗯,見你。”
良久,白晨風皺了眉,自言自語:“她會沒事的。”
“嗯?哥哥你說什么?”白晨曦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整得一頭霧水。
他不知這話是說給誰聽的,也許只是不停地告訴自己,傷害已然造成了,怎樣去彌補?蒙蒙,相信我你要痛十倍。
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冷然:“還是算了。”
“哥哥,我還是覺得你去趟才穩妥,那個姐姐一直在哭,這樣會生病的,你真的不去看看么?”
白晨風長出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也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妥協:“好吧!我這過去,早餐送進去了么?”
“送了,全被她摔了,脾氣好大的呢?”
白晨曦一邊說還一邊劃,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她真的沒見過這么潑辣的女子,一言不合把屋子里能摔的東西都摔了,元沅那個千金小姐平時的任性妄為,和她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好了,我知道了。”用力揉了揉眉心,走出書房。
白晨曦本來打算跟著他,被他冷冷清清的掃了一眼,只好放棄。
到了門前卻遲遲沒有敲門,想要平靜的面對現在的她,確實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