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七與葉楠前后腳來到就近的酒樓,大有互訴衷腸之意。
葉楠手緊著許七,付了錢兩后在伙計的指引下進了包廂。等葉楠關好門后,才松開許七的手腕。她雙手握拳著微微顫抖,目不轉睛的盯著許七。很快,她就能確認一切。
偏她膽小的緊,心快從嗓子眼里蹦出。手指關節不聽使喚,伸直的格外緩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葉楠抬手將許七的帽子摘下,捂嘴的手顫巍的可以。眼望著帽下人兒:墨發被白發帶高束,斜飛的劍眉邊落這幾縷碎發。深邃眼眸里盛滿了柔軟帶著亮光,微挺的鼻下是勾起的唇。隱約的可以看到披風下的白袍,以及那蛇形圖案。
許七登時一愣,不明所以。他上前幾步,葉楠就退幾步。直退到墻根,無處可逃。
葉楠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人,伸手觸碰著許七臉上的輪廓,低喃道:“若真是夢,是否過于逼真。”
“若不是,你當如何?”許七感受著嬌嫩、光滑的手撫過他的眉、眼、鼻、唇,最后落在他的耳垂邊。宛若是畫師反復臨摹著他的五官,一絲一毫都不肯放過。
對方那認真而又專注的神情,讓許七都忘了他在被人輕薄。
葉楠的捏了捏泛寒的耳垂,歪著腦袋看向許七。漆黑眼珠左轉右轉,無辜的沖許七眨眼。忽而意識到自己所作所為,葉楠匆匆的收回手,慌亂道:“怎會不是夢,哪有人似夢似幻。”
若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即墨縣,她見到的是許七的真人?!
葉楠忙離開墻角,在許七身前來回徘徊,嘴里反復念叨著:“不該,怎么可能呢。”
許七背靠墻,眸中的柔和逐漸消失。原來對葉楠而言,他一直是作為夢幻般的存在。怨不得方才會如此的驚訝,拉著他來到這里,甚至是做出那些輕薄的舉動。
葉楠頹廢的坐在的桌前,又匆忙起身到許七的身前。伸出一根手指,戳著許七的臉頰。而后微揚起頭,低低的發笑。一切發生和存在的太過荒謬,若許七是真,那牢籠也是真。
七百年,人怎會活到七百年。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葉楠的搖晃著腦袋,笑夠之后抱著許七的胳膊問:“如若不是夢,我怎會一遇到你便昏睡不止。難不成,你對我使了術法?不過這不重要,這些都不重要。”
似是而非的言語,讓許七弄不清楚葉楠究竟想要表達什么。莫名的胳膊被人摟緊,更是不知所措。輕快的笑聲從耳邊傳達到腦神經中,腰間忽被勒的有些緊,好在能喘過氣來。
葉楠意識到自己瘋魔的舉動,連忙松開手止住笑意。微彎起的眼眸里,卻還是泄露了她的心思。此刻的葉楠想在原地蹦三下,想要把這份心情與人相說。
可惜方曉宇不在,悶在心里又覺得可惜。她從懷里掏出一塊墜子來,這是方才在街邊見著別致買到的。以防萬一,她踮起腳尖將墜子帶在許七的脖上算作記號。
她又幫著許七將帽子帶好,整理了衣襟,認真道:“此物送于你,算作是我們確認彼此存在的禮物。你不必推辭,我是不打算收回的。”
許七沒回過神,葉楠就自顧自的離開。走時哼著歌謠,從調子中也能聽出葉楠心情大好。
可憐的許七,呆呆的站在原地,猜不懂葉楠的心思。回過神來,發覺包廂內剩他一人。
街道上的葉楠,懷揣著這份愉悅回了懸清侯府。偷溜回梅院,躲進房里床榻上傻笑。看來她不必變成野豬被圍墻所困,也不必等待變成野豬。她意識到這點,先前所有都煙消云散。
曾經一度渴望成為師父那般明智的人,如今她的愿望越來越狹小,只愿活成自己的模樣。
躲在棉被里的葉楠,探出腦袋看著暖爐冒起裊裊的熱氣。她盯著窗戶的光,重新梳理眼前的信息。覺得又奇幻,又好玩。要是方曉宇在就好了,指不定他們還能探討出什么來。
但真見到方曉宇,定然會埋怨她。她走的如此突然,連個招呼也沒不打。她想了好多好多的解釋、借口,都覺得不靠譜。心中對方曉宇,總懷有一種虧欠。
葉楠越想越是難過,干脆往后一躺,倒在床上。腦內的意識,逐漸飄散。所有的煩悶,都被終結。她很快陷入睡眠之中,攀爬在周繞的熱氣,讓房間暖如春日。
光線不明不暗的落在桌案上,夠不到床榻上的葉楠。門縫中幾分木須慢慢爬進,最后停在床榻邊。木須迅速收攏變幻成穿著樹葉遮蓋的衣服,露出細小的枝椏拼湊而成的手和腿。
他正是化為原型的人參精,林云根。
林云根細長的雙眼盯著睡的正香的葉楠,一個打盹的功夫便尋不到人。幸得葉楠無事,否則江一青知道了怕是饒不了他。本想把葉楠喊醒,好好的教訓一頓。但看在葉楠睡的沉的份上,還是饒過了葉楠。他一蹦一跳的為葉楠蓋好被子,悄無聲息化成須根退卻。
幸好懸清侯府大,江一青要回來也得費些功夫。他重回廂房中,百無聊賴的玩著茶杯。
林云根放下茶杯,用食指敲著茶蓋。回想上剛才,他似是在葉楠身上聞到小白蛇的氣息。難不成兩人碰面了?不該,若是碰上了小白蛇還不得把楠兒抓回了南陽。
而他,應該會被江一青與流螢挨個鞭打。
或許是被人救了,也說不定。這種似是而非的事,越想,腦瓜子越疼。
反正葉楠無礙,葉楠偷跑出去的事,他也樂得隱瞞。誰讓的江一青把他一個人扔下,林云根好氣的停了手,心中怨聲頂天。他下巴抵著桌面,手抱暖爐目光渙散。
進入梅院的吳明恒,穿過甬路來到廂房前。敲過兩聲門,便自顧自的站到林云根面前。
林云根抬眼瞄了眼吳明恒,又趴在桌上,擺手道:“楠兒睡了,你找別人耍去。”
“……,既葉姑娘睡下,我也不好多做打擾。此物乃是我內人所做,望叔叔將此物送與葉姑娘,他日再來拜訪,告辭。”吳明恒很不喜歡林云根口中的耍字。他們的年歲已可獨當一面,怎能與幼兒一般趣味。
無論如何,吳明恒仍畢恭畢敬的奉上木盒。見林云根眼也不太,知趣的離開梅院。
等到林云根意識到吳明恒離開梅院,坐起身望著門外才嘆了口氣,哀怨道:“小屁孩都有內人,想我活了千百年比起他還不如。哎,真是可憐。”說到最后,竟有些委屈。
上天真是不公,讓他一個人孤寡成疾。連楠兒都去府外回見小白蛇了,江老頭帶著流螢妹妹去了,怎還不見回?莫不是,又去做不帶他玩的趣事?
晌午的天,時而冷時而熱。晦澀不明的光,落在梅院的廂房,留有林云根獨賞。
流螢與江一青終日成雙,該不會是有什么貓膩吧?林云根轉念一想,還真是。兩人明知他粗心大意,還總把楠兒丟給他。憶起往日種種,氣的他把茶杯一摔,惡狠狠的吃著點心。
最初江一青讓他留下,除了跑腿之外還替人打掩護。城府不可謂不叵測,不可謂不深沉。
林云根站起身來,氣呼呼的離開廂房。沒走幾步便見江一青與流螢迎面而來,想要質問的心又弱弱的縮成一團。他邊暗罵著自己沒出息,邊退回廂房。
流螢拿著食盒比江一青走的快些,越過林云根將點心端到桌上。食盒里的兩壺酒,相繼被拿出。她見林云根眼含怒火,眉眼彎如月道:“耽誤了些功夫,你別惱,我特意拿來送你。”
“哼,我看是你們吃剩的。流螢妹妹,江老頭不地道,你怎么也與他同流合污。”林云根自然不敢和江一青叫板,能力比不過甘愿認輸。桌上三盤的點心紅玫瑰、白梅花與綠葉糕。
這不就是他們三人真實的寫照嗎?
林云根冷哼一聲,指著中間的盤子道:“我就是那綠葉糕,日日看你們兩朵花心心相印。”
“別得了便宜賣乖。流螢妹妹不與你計較,是她脾氣好。”江一青拿過綠糕還沒來得及下口,便被林云根搶了去。無奈的看著林云根將點心與酒挨個放回食盒,心滿意足的離開。
流螢才回過神來,轉頭與江一青對視,先后笑出聲來。他們皆是被林云根逗樂,估摸著葉楠都做不出這么幼稚的事,林云根倒是順手拈來。好在為他們留有茶壺、暖爐,勉強應付。
“阿螢妹妹別放在心上,云根的性子向來如此。許是氣昨夜沒帶他,今日又回來的晚。”江一青俯身坐下,為流螢倒上一杯茶,寬慰道。
可能是林云根與葉楠相處時日過長,才導致林云根性格幼稚。不,不,不。打他認識林云根到現在,林云根的性子便是如此。一如既往的幼稚,比起孩童還甚。
流螢聽著隔壁傳來的敲門聲,想是林云根去找葉楠。她低笑著搖了搖頭,扶桌而坐道:“自是不會。估摸著,云根去找楠兒分食。”
江一青不言一句,卻笑著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