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根覺得江一青絕對是刻意為之,誠心給他添堵。
什么順路之類的理由,全是胡謅。明知他與祁晚不對付,還非要來祁國。正想繼續說點什么,見江一青已睡。他長嘆一聲,暗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今也沒別的法子了,只能聽天由命了。他往后一倒躺在江一青身邊,昏昏欲睡。
隔壁的葉楠趴在窗前,望著天一點點的發暗。窗外靠墻的許七,陪她迎接夜晚的到來。她聽到腳步聲經過,探出腦袋沒看到提燈籠而過的婢女,反倒撞上許七的雙眸。
葉楠遲疑片刻,笑問:“你怎不去歇著?不過今夜的夜很美,月亮、星辰都在。”
“睡夠了,出來轉轉。府里的人倒是不少,三三兩兩的凈是往院子里躥。怕是此等陣仗,也是難以入睡。”許七偏過頭看到躲藏在黑夜中的婢女,一臉的嘲諷道。
那些個女人,多是貪圖男色,尋了理由來觀望。
葉楠倒是不明,從客房走出。四下查看,發覺月亮門后探出幾個腦袋。她想到初來祁國,人們對師父、云根叔叔的態度與神色,當即怒道:“誰在那里!”
說罷,她提著裙擺向月亮門走去。偷瞧的人聞聲跑了,使得葉楠撲了個空。雖說如此,葉楠還是松了口氣。她半點不喜歡祁國,尤其是祁國的女人們。她們的目光過于,看的人不舒服。
倚靠著墻的許七,笑看葉楠一去一回。頭一遭被人護著,心莫名的發軟。他直起腰走到葉楠的面前,手剛抬起又放下,低笑道:“你也不怕遇上歹人,遭遇不測。”
“我們身在孫府,且對孫哲有恩。又有我師父坐鎮,不怕。”葉楠仰頭,笑的幾分天真。
可以說江一青幾人,是她的底氣,安全感的來源。若她一人,怕得戰戰兢兢,小心為自己周全。新夫子為她上的一堂課,真真是讓她受益匪淺,試用至今。
許七隔著老遠,聞著一股酒味。下意識的將葉楠護在身后,警惕的望向穿過月亮門的女人。細看之下,竟與孫哲有幾分想象。令他詫異的是,女人并沒過來,反而直奔江一青房里。
連同葉楠也驚愣住了。師父、云根叔叔!她剛要與女人說理,就見女人連客房門都沒碰,便彈起墜地。如此大的陣仗,引來了許多的人。葉楠抿著嘴,不安的拉著許七的袖子。
出了此等事,可如何解決?
“怎么了?”流螢推門而出,望向院子里聚齊的人問道。周圍小廝、婢女的議論中,隱約猜到事情的原貌。她推開人群,一把將女人拎起,賞了兩個巴掌怒道:“這便是孫府的待客之道?”
后趕來的孫哲看到這一幕,臉一紅的走上前去。來之前聽俊兒說了事情來龍去脈,心中愈發的愧疚。她冷眼剮了地上女人一眼,對著流螢賠禮道:“是我教導無方,真是對不住。”
“姐,她打我!”孫夜這時酒已醒了大半,扶地而起。站于孫哲身后,委屈又憤恨道。豈料話音剛落,就被孫哲又賞了兩巴掌,惱羞成怒道:“不就是兩個兒郎嗎?至于嬌貴、寶貝至此?早晚都是要便宜別人了,為何就不能便宜我!”
“給我閉嘴!”孫哲沖身后的婢女示意,怒道。她看著孫夜被人拖下去,尷尬道:“令妹年幼,讓幾位見笑了。回頭我定好好教訓一番,讓她為幾位賠罪。”
“賠罪免了,我們受用不起。還請孫小姐將馬車相還,讓我們離開孫府。”流螢居高臨下的看著孫哲,冷笑道。不依不饒的神情,如往日的形象全然不否。
孫哲也不好多說,讓人去準備行禮。她望著地上的小廝、婢女跪成一片,氣的說不出話。原是件美事,竟會鬧到如此田地。免不得后退幾步,面色鐵青的被人扶著離開。
留下的一種奴仆,等孫哲離開后,跟著一道散去。
流螢心知孫夜傷不了江一青、林云根絲毫,卻仍心中有氣。她久站于庭院,直至心緒恢復如初。大手一揮,客房的門窗相繼打開,露出趴窗看熱鬧的林云根。
幸得江一青反應快,先一步退回床榻。不然被流螢抓個正著,實在是不好看。
林云根正想指責江一青,轉頭不見人影。他臉色一變,飛出客房,干笑道:“流螢妹妹何必出手,萬一傷了可如何是好。今后這種事,通通交給楠兒就是了。”
“……”葉楠無語的翻著白眼,習慣性的被拿來擋槍。她也想幫忙,可那得有機會才是。師父、云根叔叔這么強大,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月黑風高夜,禍事頻發。作為旁觀者的一員,葉楠不予林云根計較。她仰頭看著勾動她指節的許七,疑惑中帶著詫異。聽到關門聲,回頭看到江一青踏月而出。
林云根懶得去看江一青,只顧著哄流螢。他最不喜流螢不開心,這比殺了他還難過。
不湊巧的是,小廝從外趕來。他打量了幾人,停在流螢面前,躬身提醒道:“馬車已牽到門外,諸位情隨我來。主子交代過,行禮、干糧一應備全,望幾位一路順風。”
“哎。”林云根長嘆一聲,以為能拖延些時日,沒想轉眼又要離開。他巴巴的望了眼流螢,惡狠狠的給了江一青一肘子。若他兩一起承擔,流螢妹妹一定不會生這么大的氣。
流螢回頭看了眼林云根,隨著小廝離開庭院。林云根忙收聲,緊跟其后。不放心孫府的葉楠,走在最后,許是也要用自己的力氣守護著江一青與林云根。
小廝送幾人到府外,目送著他們坐上馬車,轉身回了孫府。
入夜后,路變得難走。馬車行駛的很慢,遠不如步行來的利索。街道上行人很多,見到趕路的兩人更是要圍上來。挨個的沖江一青與林云根發動眼波攻擊,場景甚為熱鬧。
凡有鬧事者,高喊那么幾句。
“讓男人趕路,是欺我玉溪無人嗎?”
“馬車里的姑娘,真夠嬌貴的。莫非連男人都及不上?”
“兩位公子長得如此容貌,趕車實在暴殄天物。”
趴在車頂的許七來了興趣,端看江一青與林云根如何應對。馬車里的葉楠早是聽不下去,恨不得沖出馬車趕走這些荒謬的人。師父與云根叔叔被這些個粗俗女人調戲,真當是可憐。她剛要起,先一步被流螢按下。
閑言碎語,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搖搖晃晃的馬車,終是離開玉溪。
雖然江一青一路上冷若冰霜,但一出城鎮便有好轉。林云根絲毫不在意,權當被他的美色吸引。怎么辦呢?他天生麗質,有人迷戀是情理之中的事。
江一青是懶得鄙夷林云根,揮舞著他的馬鞭朝祁國都城桐陽而去。這世間,總有讓林云根笑不出來的人。是的,許七已經意識到方向不對。許七以為離開祁國,豈料是往祁國深處。
許七不明江一青究竟是何意圖?可惜,沒有話語權。
這點林云根倒有,但他懶得問。任憑前方妖魔鬼怪橫行,有江一青在手便可大殺四方。他靠著馬車,望著漫天的繁星。望著望著,睡意三三兩兩的趕來。
漆黑的夜讓江一青心安,黑暗遮蓋了所有,也隱藏了所有,他們正是其一。他把馬鞭放置一旁,聽著吱吱呀呀的車聲,緩緩入睡。馬兒像是有靈性似的,直奔在官道上。
馬車上的人相繼睡去,任由馬兒帶著他們往前。靜悄悄的夜,無聲的催眠了所有。
天不知何時蒙蒙發亮,林云根率先醒來。他用手遮擋著光,望著眼前的一切。逃無可逃,退無可退,只能去見他想見又不敢見的人。盡管他心情忐忑,卻又懷揣著期許。
林云根悠哉悠哉晃著腿,望著手邊麥田一片哼著歌謠。手指時不時的扣著馬車,好不自在。隨風來往,鳥蟲鳴叫。世間好山好水數不勝數,若拘泥于一種實在是可惜。
“看來是準備好了。”江一青被歌聲吵醒,看到長路無人,索性用術法指揮著馬鞭。歌聲繞到江一青耳邊,久久不休。他打著哈欠,不去管林云根心中的小九九,靠著馬車半瞇著。
林云根心一個咯噔,不知該如何回話。是否準備好,他也不敢確定。吱吱呀呀的響聲,一直伴隨像是的醫者的催眠聲。除卻林云根,無人愿意醒來,仍舊窩在夢里。
路途過于遙遠,他們想不出更好的排遣法子,唯有一夢解憂。
天一望無際的藍,透徹的能滴出水來。田埂間多是勞作的女農,眼到之處一片綠。不必想也知,男兒家定在家飛針走線。如此倒也合情理,強的一方承擔責任,弱的一方享受福利。
自古便是如此,不是嗎。
林云根看到迎面而來騎馬的“女人”,其中有個面熟的,是嵐陽與祁國交接,起義軍的人。雖然一身女裝,卻絲毫不能掩飾其眼中的戾氣。想是常年在外征戰,不自覺形成的氣場。
他不知這幾人是嵐陽的起義軍,還是祁國的起義軍?他們一行人離開嵐陽時,正發生戰亂,可能乘亂逃出。沒想到竟能來到祁國,看著裝是融入祁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