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光散落,昏黃的房間顯得格外溫暖。溫熱的風,四處游蕩在窗邊。
漸漸入睡的流螢,并沒感知這一切的變化。她的心事,還在腦中繞個不停。消散的意識,才能緩解她所有的擔心。而一墻之隔的江一青靠窗獨望天際,一切是那樣的美好。
此情此景,即便是看了一年接一年,仍舊為看透過。
霞光像流水般,穿越山河奔流不息卻一如往日。對于自然來說,他們應當也是如此吧。人還是人,精怪還是精怪。只是他們品性不一,所發生的故事也不一。
灰暗的光照過江一青,他斜靠著窗望著樓下的行人。人來人往中,一眼認出林云根與葉楠。兩人懷抱的零食,一前一后的朝著客棧走進。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會掉落。
“咚,咚,咚——”
“師父,我給你帶好多零嘴。”葉楠倒退著用背推開門,把手抱著的零嘴放在桌上。她獻寶式的,挨個拿給江一青。又東看西瞧,納悶道:“流姨呢?難道回房了?”
“江老頭,你嘗嘗,這些都是城懷的特產。”林云根倒不像葉楠似的挨個拿出來,往懷里揣了些,邊吃邊給江一青看。絲毫沒有共享的意思,恐怕自個都不夠塞牙縫的。
江一青坐回桌前,看著滿桌玲瑯滿目的果干和些雜七雜八的零嘴,頓時不知該說些什么。他拿起一片狀似蓮藕的薄片,沖著林云根揮了揮,似是在請教林云根。
“哦,這是藕片。酥脆爽口,你試試。”林云根反應過來,順道拿了兩片塞進嘴里。
回到祁國,見到太多以往東西,忍不住的想要買來。也顧不上需不需要,好不好吃。尤其是在將要離別時,隱藏著的情緒一股腦的全都出來。非要做些什么,才能把它們平復。
葉楠記掛著流螢,拿過一包零嘴告別道:“師父,云根叔叔我去找流姨了。”
“去吧,去吧。”林云根光顧著吃,哪里顧得上葉楠。擺了擺手,算是表明心意。
江一青被林云根逗樂,起身送葉楠離開。他將房門關上,點起燭火,坐在榻上看著桌前的林云根。滿桌的零嘴,皆被林云根挨個嘗一遍。全然不理會房里還有第二人,專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此情此景,忍俊不禁的笑出聲。
怨不得葉楠喜歡林云根,兩人分明是找到同類了。
夜幕降臨,搖曳的燭火反復搖曳。柔和的光圈,驅使著人入睡。
門外傳來吵鬧,聽聲似是葉楠發出。江一青與林云根先后走出房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兩個男人衣衫半褪,一坐地一靠墻皆是含情脈脈,梨花帶雨的看著葉楠。
那股子幽怨,如等了幾十年才等到的情人歸來,恨不得把一腔的委屈、思想都訴盡。
林云根見狀,正想出手相幫,壞心眼的想到許七。后退兩步后,把許七拉了過來。他倒是要看看,許七怎么處理這件事。
本在房梁上曬太陽的許七,轉瞬間來到客棧。他納悶的看著葉楠怒容滿面,瞪著兩個男人羞憤的說不出話。似是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言不發的看向他。
許是葉楠沒見過如此膽大妄為的男人,一開門就投懷送抱。
許七理解葉楠的詫異,再繼續冷眼旁觀,顯得不人道。他靈光一閃,抬手指向葉楠,怒道:“楠兒,你竟然——太令我失望了!”
“啊?”葉楠愣在原地,怔怔的看向許七。不知道許七為何對他失望。難道是她做錯了什么?她想不出個所以然,拉過許七的手卻被甩開。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謂。
走廊上,就他們幾個。葉楠就是想求助,也沒個人來幫忙。
地上的兩位男人紛紛起身,整理衣衫沖葉楠行禮道:“原是有主的人,我們先行告辭。”
隱在一旁的林云根與江一青,不動神色的回了客房。兩個小年輕的事,就由小年輕們自己解決。他們并沒完全退卻,反而是趴在門上偷聽著兩人的對話。
葉楠委屈的站在原地,壓根不知道該如何說明。甚至不知道剛才的男人為何會出現,事情竟會變成這幅模樣。她上前兩步,無奈道:“許七你聽我解釋,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們。”
“我自是信你的。祁國的風情如此,你怎像初來時。待到了香山,只怕是迷了你的眼。”許七目送著兩人離開視線,收起怒意恢復以往,轉而笑道。
“比玉溪還甚?”葉楠見許七沒在意,心也跟著放下。她對祁國的好感,很快被磨完。
許七細想了會,點了點頭。香山供奉九首蛇之地,男人們平日里又出不來,能去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但比起喜好,他更不舍讓葉楠淪為凡夫俗子。人若能一直保持真摯便好。
突如其來的牽手,惹得葉楠整個人發懵。葉楠不知許七思慮幾何,只得輕拍著許七的后背回應。掌心一空,許七跟著消失。她摸了摸腦袋,捉摸不透許七的想法轉身回了房。
情感總是難以捉摸的。葉楠對此,不甚在意。
客房里的流螢睡的深沉,絲毫沒被影響。葉楠褪去鞋襪,吹滅燭火跟著入睡。他們住的是城懷邊界,客棧也唯此一家。鄰邊都是小家小戶,皆以打獵、種田為主。
月光灑下,顯出幾分詭異來。一團陰影遮住月亮,風逐漸陰冷下來。
林云根與江一青聽完墻角,轉身飛上房梁。客房里太過悶熱,留不住人的。他們自然不是為了與許七賞月,而是想出來透透氣。祁國一行,讓他們心力交瘁。
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逼近。許七從懷里掏出玉牌,扔到空中。玉牌徑直飛進陰影,隔著黑霧也能看的出玉牌飛轉的弧度。陰影很快將玉牌送到許七手里,帶著陰冷的風一道消失。
許七把玉牌塞回懷里,解釋道:“此物乃香山的守護者,感知到我們才來此一遭。”
“呵,你們倒是對九首蛇敬重的很。廟宇附近,都有精怪守候。不過,大家皆為精怪,不該平等嗎?”林云根用扇子遮住眼睛,感知到力量越來越薄弱,吐槽道。
江一青拿過林云根臉上的扇子,扇著再度涌來的熱氣。看來,九首蛇的門徒分散甚廣。雖然九首蛇與傳言相差甚大,壓根就是個懶蛇,終日盤踞在岱輿。但,它的號召力卻不小。
眾精怪如此尊崇,想是有些緣故的。
許七對林云根口中的平等,而逗樂。他呵呵一笑,躺回房梁上道:“那是自然。修行高的在上,修行低的在下。能力所致,誰也怪罪不得誰,不過不如人間那么嚴重就是了。”
“學誰不好,學人間帝王的一套。不瞧瞧每百年要發生多少皇權斗爭,來來回回沒甚意思。”林云根一臉鄙夷,嫌棄的不行。他一猜也是,誰愿意把自己架在框里,任人比較差遣。
光是想象如此對待的場景,林云根就不能夠接受。
他寧可東奔西走,也不愿被人束縛在一個位置。權勢、金銀對他而言實在微不足道。這些東西連撼動葉楠都不能,又豈能對他有絲毫用處。有時候,他真搞不懂世間之事。
究竟是他們自身的問題,還是被周遭環境影響。可他們本身,不就是環境的一員嗎?
許七勾了勾唇角,并不作答。許伊說過,九首蛇只是將精怪分門別類,連管理的事都由白箏來。可見,九首蛇對權利皆無興趣。至于九首蛇為何興起,要掌管整個精怪就不得而知。
九首蛇的性子,許七多少知道。懶到不出岱輿,終日盤踞在石椅上。他甚至懷疑,九首蛇壓根就沒離開過岱輿。當年許伊、白箏之流,強行將九首蛇推向至尊之位。甚至刁難九首蛇,請九首蛇尋到比九首蛇更厲害的精怪,才愿意罷免九首圣祖的頭銜。
一來二去,竟也過了千百年。
真不知道該說造化弄人,還是一切皆是命。
三人靜靜的躺于房梁,月光成了他們遮蔽色。黑夜遮蓋不住街道上人們的吵鬧,他們充耳不聞的閑碎的聊上幾句。到了最后,只剩一片沉默。直至天亮,才各自回了房。
清晨的陽光將葉楠喚醒。她懶散的坐在榻上,望著走來走去的流螢。等到小二姐送來熱水,才磨磨蹭蹭的起身洗漱。桌前的的流螢,目光望著窗外的天,乞求風和日麗。
葉楠起身理了理衣裳,緊跟其后道:“流姨,我們是要去香山嗎?”
“自然。楠兒若有想去之地,大可對你師父說明,他會允你的。”流螢扶桌而起,走到葉楠的身后。抬手整理著葉楠的衣襟,領著江一青走出客房。
兩人站在隔房門前,抬手敲了敲門。細聽著房內的動靜,確認江一青與林云根在其中。
葉楠的袖子被拖拽,順力望去。她見是許七,眉眼帶笑道:“你怎來了?”
“一直都在。”許七抬眼看到流螢,不自覺的后退兩步。想要牽起葉楠手的想法,隨之消失。就在這時房門大開,林云根與江一青前后走出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