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龍溪而言,生死自有天定。他們是不能摻合其中,去更改某個人的命運。這樣做無疑是亂了章法,對其他人而言是不公平的。向來遵循自然、天命的江一青,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江一青見龍溪一言不發,猜測的出龍溪做何感想。他拍了拍龍溪的肩,苦笑道:“干嘛一副比我還慘的神情。先不出此事,東廂房的幾幅畫,看似不是凡品。你從何處得來?”
“啊?畫?哦,你說那幅。前兩年在一個男人手里得來的,我瞧著不錯收下了。”如江一青不提,龍溪怕是早已忘卻。并不覺得那幅畫比自己的畫出彩到哪里,怎么能抓住江一青的眼呢!
江一青汗顏的望向龍溪,一個字也說不出。難道龍溪只記得的畫,旁的便不放心上?
但這家伙一句話,把他整理好線索全部打亂。正好,他懶得在此事上浪費時間。無論源頭幾何,鬧大了九首蛇自然會處理。誰讓九首蛇的道行高深,他們都比不過呢。
想到此,江一青打趣道:“我道你投奔九首蛇,從它那里得來的恩惠。”
“……,你說的沒錯。我是投靠九首蛇,但畫不是從它哪里得來。”龍溪悠哉的將畫卷一一收起,桌上的書本一道塞回袖子。絲毫未有半分的為難,甚至有些厭棄。
九首蛇摳搜的很,哪里會給他東西。先前被行什前輩領著見過九首蛇一次,九首蛇坐于高位一動不動。要不是行什前輩向九首蛇行禮,他還以為是尊雕像。
不,九首蛇是尊雕像。它們一定被傳聞所欺,才誤以石雕是九首蛇。
龍溪想到這里,停下腳步。轉身看向江一青,認真吐槽道:“我們都被騙了,九首蛇沒甚厲害。江兄你要信我,它就是尊石雕。什么修行萬年,法力無邊,全是胡扯。”
“哈哈,你說的對。是石雕,是石雕。可我不明白,既你不信九首蛇,又為何投靠于它?”江一青幾杯酒下了肚,腦子卻依舊清醒的很。用石雕來形容九首蛇,實在是合適不過。
九首蛇的整個宮殿都是冰冷的要命,更別提其九首蛇本尊。便是要審問肖柏舟,也懶得動彈。只是將他們困著,話也不愿多說。這樣的精怪,怎會是有傳言中的十惡不赦。
龍溪趴在桌上,委屈巴巴的看向湖面。想到他們初遇,不禁翻著白眼道:“那不是怕有人來搶我的寶貝。無論九首蛇真假與否,我寶貝安全是有保障了。”
“哈哈哈。”江一青得知緣故,不禁大笑道。
依江一青看,龍溪真當多想。大家想要的是提升修行的靈果或厲害法器,并非龍溪自以為的書畫。江一青揉了揉發酸的臉,不愿打擊龍溪的信心。
湖面傳來“嘭”的一聲響,龍溪忙起身看向湖面。猶豫的看了眼身旁的江一青,轉而幻作原型。不等江一青回過神,龍溪已成龍,騰空飛過,一頭扎在湖底。
……,說好了喝酒敘舊,怎還弄出大動靜來。這龍溪不著調也就罷了,住的山莊也不著調。真是人如其山莊,不倫不類。
“龍溪!”江一青看湖面形成漩渦,渾濁的泥土混淆視線,不安道。
不知湖底藏有怪物是何物,心里擔心龍溪安危。情急之下,飛出涼亭,腳踩在枝椏上。樹枝輕搖,襯得江一青岌岌可危。他的指尖緊捏著一根藤枝,命其無線延長直至纏繞的湖底。
枝椏緊緊的環繞著龍溪,江一青用力一拖將龍溪拉出湖底。他腳尖踩過湖水,落在隔岸的石板上。腳下是龍溪狼狽抱著石頭癱坐在地,惹得江一青哭笑不得。
一番波折下竟是一塊怪石鬧的鬼,的確是匪夷所思。
江一青的后退兩步,看著龍溪濕透的衣衫。心中已明所以,萬分嫌棄道:“此等怪物,留它作甚!”
“別,等我喘口氣。呼,這玩意可是行什先輩相贈,是個好東西。”龍溪摸了摸石頭,一臉憐惜道。
怪石千年一折騰,難訓的很。石心里藏著東西,只能養在湖底。
江一青見龍溪寶貝的緊,懶得多言。輕笑一聲,飛身至二樓,打道回房。此次一見,發覺龍溪越來越好糊弄。一幅畫,或是怪石就可解決。罷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江一青不準備與龍溪探討說教。
待到他推門而入,看到睡的正香的林云根。躺回林云根身旁,羨慕林云根的清閑。
對門的葉楠早已睡醒,推門走出廂房。百無聊賴的趴在闌干上,看著太陽一點點下滑到地平線。不知道怎樣來定義日復一日的時光,總覺得缺點什么,卻又想不出究竟是何。只得長嘆一聲,收回目光。
總覺得一個人看日落是極其痛苦之事,尤其是在所有的光芒被收回的瞬間。似乎滄海桑田,也不過如此。萬事萬物被黑夜覆上,沒了白日的光彩,清冷、孤獨的讓人憐憫。
葉楠順著來時的方向往回走。她穿過走廊下了樓梯,院子里的百花齊放異常美麗。但自離開祁國,她便難以欣賞花朵。如今見了,不自覺的隔開距離。
走廊外是層薄薄的積水,水中央是鵝卵石鋪成的甬路。水中不少的小魚,四處游過。葉楠坐在階梯上,雙手撐著腦袋看著水中的魚,忽然萬分思念方曉宇。
離永安已有些日子,方曉宇不知如何?會不會惱怒,記恨她。算起來,他們還沒離開這么久。不知再回去,已是幾時?呵,怕是再見面,方曉宇也要認不出她來。
葉楠幽怨的撩過水花,呢喃道:“活著可真是件無趣的事。”
“姑娘何出此言?”她手邊的小魚晃蕩著腦袋,發出人聲來。葉楠左觀右望,不見一人。聲卻在耳畔回響,惹得葉楠起身就要遠離此地。豈料,那人再度發聲:“我就在你的手邊,別再找了。”
“魚?”葉楠重新坐回原地,驚訝指著小金魚道。
師父帶她來的地方,總會出現奇奇怪怪的東西來。這回,連魚都會開口說話了。想要離開,腿腳像是被定住,一動也不動。好不容易撫平心中的恐怖,才敢正眼瞧去。
葉楠環抱膝蓋,腳往后縮了縮。作勢要走,可又想到自己不過凡夫俗子,哪能敵得過。壯著膽子,蹙眉道:“你怎會人話,真是嚇壞我了。難道你像師父一樣,也是修行的?”
“你師父是誰?不認得。山莊鮮少來人,見你倒稀奇的很。”金魚在葉楠的腳邊打轉,絮絮叨叨。它搖擺著魚尾,換做拇指大的小人跳上葉楠的鞋。從鞋跳到腿、手掌中。
葉楠很喜歡嬌小又精致的物件,金魚正好入了她的下懷。她微張著嘴,歪著頭細瞧著小人。扎著兩個丸子頭,穿著金色的裙衫。精致的五官,實在是太招人喜歡。手小心翼翼的捧著,動也不敢動。生怕一不小心,將小人摔碎。
她很想戳一戳小人的臉,很快又將想法壓下,順著小人的話道:“我師父很厲害,但說不出哪里厲害。這兒的魚,都像你會變化之術嗎?”
“哼,它們哪里比得上我。上個見我的人被老烏龜打死,你可小心些。罷了,反正你也不想活。”小人別過頭,一臉的得意。說到最后,帶了幾分嘲諷。
人不過短短幾十年,不過眨眼之間。何必悶悶不樂的等著死期,死期早已悄然而來。
小人翻過身,趴在葉楠的指尖往下看。原來那些過往的精怪都是這么看它的。池子水淺,魚兒又小,看輕它也是難免。
葉楠被小人逗樂,低聲笑道:“這倒也是。老烏龜?你說的是管家爺爺?他看上去是很和藹的人,怎會做出殘忍的事來。”
“你當真想知?那可是個極為悲慘的故事,我都不忍心將其說出。”小人坐在葉楠的手掌中,憂郁的看向別處。目擊事件整個過程的它,苦悶了幾十年。
再見到人時,怕歷史重演,本想提醒卻聽聞活著無趣的言辭。憂傷的小眼睛,感染了葉楠。不知是怎樣的故事,會讓它流露出這樣的神情。
小人頂著水汪汪的眼睛,仰頭看向葉楠。它從懷里摸索一通,最后從袖子里拿出金片來。兩只胳膊高舉著,示意葉楠去拿。
葉楠指尖剛觸碰到金片,萬千的磁力將她吸入金片,小人撲騰一聲跳入水中。薄成一片積水如昨,鵝卵石鋪成的甬路空擋一片。水池中的魚,四處游過。
太陽全部沒入聽地平線,昏黃的光收攏完全。
困在金片的葉楠,癱坐在地。眼睛打量面前的一切,整個房間空蕩無任何裝飾。光禿的金色墻面,流動一道金光落到葉楠的身旁。光變作金魚小人,但身形與葉楠是差不多大小。
小人沖葉楠甜甜一笑,指著他們對面的墻道:“你看。”
葉楠順著小人指的方向望去,彼時金色的墻面,此時卻閃現著幻影。影像越來越清晰,仿佛她就是那些圖像中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