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皇后不僅失去了母族安插在宮中的最重要的幫手,還失去了自己統領后宮的權利。這對皇后來說是巨大的打擊。
皇后將自己關在房中,閉門不出,終日吃齋念佛,整個人像是蒼老了許多。
這對宮中的一些老人來說,也確實是一件十分難以相信的事。
皇帝和皇后是少年夫妻,兩人相互扶持,皇帝登基后,皇后統領后宮,處事公正,素有賢德之名。皇帝向來敬重皇后,皇后也未作出什么逾矩的事,所以這么多年來,皇后一直穩居后宮之主的位置。
這是第一次,皇帝懲罰了皇后,而且還將統領后宮的權利交給了憐貴妃。
宮中的老人們都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風雨欲來,這皇宮早晚要變天了。
皇帝是黑著臉回到天宸宮的。
回到天宸宮,他躺在臥榻上,便覺得額頭一陣一陣地抽疼。
一雙柔軟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輕輕地揉了起來,那種抽疼感方才逐漸散去。
皇帝睜開眼睛,抓住憐貴妃的手,一拉,便將她拉入了自己寬闊的胸膛里。
憐妃乖巧地窩在皇帝的懷里,媚眼如絲地看著他。皇帝摟著她,卻提不起興致來。
他今日確實氣得不輕。
王皇后,王丞相……王丞相是文官,當年何判之事,皇帝對武官的提防心十分強,對文官沒有什么警惕心。但是今日之事,讓他意識到,武官能做的事,文官也能做。
看來這幾年,自己對王氏一族,是太過于縱容了。
同時,他對顧水月這個女人,也不知道該做何評判了。
在他看來,皇后是整個后宮最聰慧的女人,但是和顧水月比起來,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皇帝懷里抱著柔媚的憐貴妃,腦海中卻回蕩著另一張美艷不可方物的臉。那張臉上,帶著倔強與狡黠,以及——果決與狠毒。
她便如同毒藥一般,雖然致命,卻也誘人。
皇帝的手一下一下地摸著憐貴妃的頭發,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了何方。
憐貴妃仰著小臉看著帝皇的容顏,眼中閃過一絲陰郁,再抬起頭的時候,她的眼中閃耀著明媚的笑。
她湊到了皇帝的耳邊,低聲說著什么,終于吸引了帝皇的注意力。皇帝聽得入神,像是陷入了她的描繪里,眼中閃過洶涌的浪潮。
“這宮中唯有愛妃最得朕心。”
自御花園回到那冷宮之中,顧水月關上門,便直接躺在床上了。
飲珠用濕熱的毛巾替顧水月擦了擦臉,便小心地退了出去。
顧水月一臉都寫著疲憊。
與皇后那番爭斗真是驚險非常,稍微一句話說錯了便可能萬劫不復。
顧水月遠沒有外人看來的鎮定與勝券在握。她的精神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狀態,說出的每句話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顧水月閉上眼睛,雖然很累,她已經睡得不是很沉。這是她上輩子養成的習性,再世為人,依舊改不了。
夜里,她竟夢到在望月宮中的一些事。那時,她是望月的皇后,統領后宮,看似尊榮無比,實則可憐至極。
顧水月睜開眼的時候,便看到一張嫩白的小臉。
小孩的臉小小的,白白的,布著一些傷痕,臉上沒有一點肉,一雙眼睛顯得尤為大,他的五官尚且未展開,有幾分可愛,那雙眼睛里則盛滿了憂傷。
“十二皇子。”顧水月從床上坐了起來,看著趴在她床邊的少年道。
朔云的皇姓是齊,十二皇子名典。
齊典本來是兩只小手撐著下巴的,見顧水月坐起,他也坐直了身體,依舊拿他那雙頗有些憂郁的眼看著顧水月。
她腹中的孩子不曾出世,但是不知為何,當她看到齊典的時候,總想到自己的孩子。仔細想來,若是她的孩子出生了,而她死了,那她的孩子的命運是與齊典一樣的。無依無靠,在詭譎的皇宮中小心翼翼地前行著,艱難地活下去。
如此脆弱,如此可憐,但是沒有人會給予他們任何同情心。
顧水月壓下紛亂的心緒,看向眼前的少年。那一夜小少年殺死囂張的宮女后,顧水月便無法將他當成一個小可憐了,他其實是一只小狼崽。
“小狼崽子,看著我作甚?”顧水月問道。
“你救了我。”齊典道,“你很聰明,比我娘聰明多了。我娘雖然不聰明,人家都說她是瘋子,但是她對我很好。所以,我要替她報仇。”
“你憑什么報仇?”沒有身份地位,不得皇帝寵愛,憑什么找恩寵正濃的憐貴妃報仇?
“你給我指條路,將來我會報答你的恩情的。”少年一臉正色道。
“憑什么?”顧水月笑著道。
少年后退了兩步,朝著顧水月跪了下去,嚴正地磕了三個頭,然后抬頭看著她,眼神中帶著倔強。
顧水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少年又磕了下去,每磕三個,便抬頭看顧水月一眼。
“罷了。”顧水月道。
少年抬起頭,眼神頓時一亮。
“你過來。”顧水月朝著少年招了招手。
十二皇子走到了顧水月的面前,湊近了她。
“你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找一個倚靠。年幼的皇子要倚靠有恩寵的皇妃,而年老的皇妃則要去倚靠開始掌握權勢的皇子。母子之間,從來都是相互依存,才能走得下去。你的母親已經去世了,你要另外找一個‘母子’。憐貴妃無子,所以她的表妹蘇蔓蔓進了宮,將來蘇蔓蔓生了孩子,便是憐貴妃的,況且你的仇人便是她,所以這條路便走不通了。如今的四妃,除了剛入宮的蘇蔓蔓,無子的便是淑妃。淑妃的家世沒有王皇后顯赫,但是他父親乃是六部之一,她性子溫婉,同情心強……”
顧水月說到這里便沒有往下說了。
齊典認真地聽著,將她的一字一句都記在了心里。他再次朝著顧水月嚴正地磕了一個頭:“典謹記顧娘娘的恩情,今生絕不忘記,將來必定會報答娘娘的恩情,如違此事,天打雷劈。”
齊典說完,起身,瘦弱的身影消失在顧水月的面前。
顧水月瞇著眼睛看著他離去的方向,她也只能幫他到這里了,接下來的路只能靠他自己去走了。
“貴妃娘娘到!”
顧水月剛用過晚膳,便聽到了宮人的聲音。
憐貴妃款款而來,笑盈盈地走到顧水月的面前道。她們不過幾面之緣,此時卻親昵地像姐妹一般:“顧妹妹,委屈你了,本宮之前受了些驚嚇,魂都快嚇掉了,等回過神來才想到事情有蹊蹺。這座位都是皇后娘娘事先安排好的,若非娘娘的準許,何妃是進不來的。有人想對付本宮,顧妹妹不過是做了人的替罪羊罷了。本宮已經向陛下陳明事實,顧妹妹不必在這骯臟的地方待著了,隨本宮一起回去吧。”
憐貴妃的話說得滴水不漏,將問題全推到了皇后身上,讓顧水月恨上皇后,將自己摘得干干凈凈。而她親自上門,將顧水月帶出去,更是莫大的恩德。
顧水月的臉色一直淡淡的,沒有什么受寵若驚的表現:“妾身在這里便謝過貴妃娘娘了。”
憐貴妃瞬間心思百轉,臉上滴水不漏,拉著顧水月的手一起走出這間偏殿。
顧水月沒有再回乾心宮,而是與憐貴妃一起去了她的永壽宮。
這永壽宮比起乾心宮來,可謂云泥之別。永壽宮異常豪華,雕欄玉柱,顏色艷麗,宮燈明艷,紫金色的流蘇隨處可見。
“顧妹妹在那偏殿中吹了風,先洗浴吧。”
顧水月在洗浴的間隙,憐貴妃正在一間房中喝茶。蘇蔓蔓站在一旁,盯著遠處明媚的燈光,不由得道:“姐姐將顧氏帶回來是想拉攏她嗎?顧氏陰險狡詐,姐姐拉攏她,無異于與虎謀皮。”蘇蔓蔓道。
憐貴妃放下手中的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拉攏她?她不過是我獻給陛下的一份厚禮罷了。”
顧水月以為她在拉攏她,以為她在挑撥她對付皇后,實際上,這些都不然。
她的真實目的,顧水月很快就會知道了。
顧水月躺在溫暖的水中,鼻間縈繞著若有似無地香氣,渾身舒爽無比。她閉上眼睛,想著憐貴妃的陰謀,時間便飛快地過去了。
她想從浴池里起來的時候,便覺得一陣頭暈,渾身無力,同時,身上莫名生了一股熱氣。
顧水月神智一凜,已經猜到自己被下藥了,然而她渾身軟綿綿的,根本動不了。
正在此時,腳步聲突然響起。
顧水月只得眼睜睜地看著那道身影朝著自己走近。
顧水月咬牙,終于蓄積夠了一股力量,猛地騰水而出,抓住一塊白色的紗布將自己裹在其中,然后坐在椅子上,轉瞬間,來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一股強大的迫力破面而來,壓得顧水月喘不過氣來。
皇帝穿著一身黑色的便服,勾勒出挺拔壯實的身軀,那張剛毅地頗有些凌厲的臉上此時掛著一絲微笑,顯然對眼前的一切十分滿意。
顧水月渾身裹著一層白衫,曼妙的身姿依稀可辨,一張嫩白的小臉此時帶著了紅意,漂亮的眸子里帶著水潤的光。
皇帝彎下腰,將那嬌小的身軀抱了起來,朝著床邊走去。
顧水月想要掙扎,然而她的渾身無力,那掙扎的力氣就像小貓在撓癢癢一般,反而更加取悅了皇帝。
顧水月心中逐漸絕望。
她自然知道皇帝想要做什么!
而皇帝一旦得逞了,這對公孫奕便是巨大的侮辱,她拿什么面目去面對公孫奕,怎樣再去做她的云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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