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千軍萬馬中,一襲紅色的戰甲顯得格外顯眼。
她手持長劍,手腳敏捷,穿梭于無數人中,無數刀槍朝著她砍來,但是她都輕巧地躲過了。她手中的長劍成了最利的武器,每次出劍,皆無虛發。那些看似比她強壯許多倍的敵人,都倒在了她的腳下,她便那樣踏著尸體與鮮血組成的海洋,朝著一個地方徑直走了過去。
“天,老子沒瞎吧。”藍元德趁著短暫的休整,朝著不遠處看了過去,這一看,便呆住了。
他完全無法將眼前的女子和那柔弱妖媚的王妃聯系在一起。
在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待她遇險的時候,是否要救她。她本就是自尋死路,干脆讓她死好了,反正兩千騎兵的任務是救出羅甯,又不是保護宸王妃。
他怎么也沒想到,竟會是這樣的結果。這樣的女子,根本不需要他來救。
“藍將軍,你沒瞎。咱們這王妃,不簡單。”
“這等身手,怎么可能是閨閣中的女子?”
“她那把劍使得那么好,又深喑戰術,倒像是武將出生。”
“她騙了將軍?”
“將軍怕是早就之情,這一次讓這位王妃來營救羅將軍,恐怕也是將軍故意的。”
“故意?”藍元德不由得有些糊涂。
敵人的刀朝著他們砍來,打斷了他們的交談。
顧水月已經沖到了羅甯的身邊。她一扭頭便與羅甯無神的眼神對上了,隨即,羅甯便閉上了眼睛。顧水月伸出手,手指搭在羅甯的脖子上,當感受到那微弱的脈動的時候,顧水月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羅將軍,援兵已經到了。”顧水月道。
羅甯像是徹底沉睡了過去。
顧水月將羅甯扶了起來,扔給身旁壯實的男人:“你背著羅將軍!”
這男人正是藍元德,連忙將羅甯背在了背上。
兩人站起身,便看到敵人如泉水一般,源源不斷地涌了過來。
藍元德不怕死,大吼了一聲,拿著大刀便要沖上去砍。
顧水月拉住了他。
“敵人太多了,不可硬敵。”
藍元德抹了臉上的血:“那怎么辦?被包圍了,只得沖出一條血路!羅兄弟給你,我去擋著。”
“我可背不動他!你往身后跑,我先擋著。”
“老子從不讓女人保護……”
“藍元德!我是宸王妃,這是命令!”顧水月厲聲道,帶著一股氣勢。
藍元德這樣的粗暴性子竟被她吼住了,背著羅甯,便躍入了身后的草叢中。
顧水月抵擋了一陣。
她趕了一天的路,又經歷一番拼死廝殺,敵人的人太多了,若是再這樣戰下去,她肯定會力竭而亡。
顧水月朝著空氣中吹了一聲口哨,這是她定下的撤退的信號。顧水月這口哨聲吹完,那些正在對敵的騎兵們都放棄了戰斗,全部都逃入了樹林中。
于此同時,一男子利于山巔之上,將方圓百里的景象全部盡收眼底。
往南,是西川城,西川比他想象的還要難攻。李鄴謹意識到自己落入前后夾擊的情況,于是暫時放棄了攻打西川城,開始全力對付起公孫奕來。
公孫奕此人乃是一員猛將,但是他想當皇帝——這在李鄴謹看來就有些可笑了,他要殺公孫奕,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公孫奕,你想做個草莽皇帝,恐怕你沒這等命!
馬蹄聲由遠及近,漸漸清晰,一人騎著馬靠近,待近了便翻身下馬,跪在了李鄴謹的面前。
“戰況如何了?”李鄴謹問道。
“公孫奕的一萬大軍被我軍包圍在深山之中,毫無反抗之力,幾乎被屠戮怠盡。但是,有一女將帶著騎兵沖進了包圍圈,將羅甯救走了。”
李鄴謹的臉色猛地變了:“一群廢物!五萬大軍的包圍圈,竟然讓羅甯跑了!那女將是何人?公孫奕座下盛今然?”
跪著的人搖了搖頭:“那女將生得嬌小玲瓏,看身形,并非盛今然。”
“除了盛今然,公孫奕座下還有什么女將?”
這女將竟有這等本事,不得不叫李鄴謹警惕。忽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一道影子——那女子在燒了他八成的軍糧,將他置于困境,更可惡的是他至今未將那女子抓回來碎尸萬段!
這幾乎成了李鄴謹心中的一道執念,甚至連夢里也會有相關的內容。
“追!給朕追!將這一片山林翻過來,也要將那女將和羅甯追回來!公孫奕敢捋胡須,朕便要砍了他的左膀右臂!”李鄴謹眼神狠絕道。
“臣領命!”來人領命離去。
羅甯再醒來的時候,眼神尚且迷茫。
他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身處何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
他瞪著眼睛看著虛空看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回過神來。
他帶著活下來的一萬將士躲入深山,然后預料中的,被望月大軍圍住了。
他一直堅持著,但是救援遲遲不來,到了后來,他只剩下絕望了。
在他瀕死的那一刻,眼前突然閃過一片紅色的衣角,有人在他耳邊道,援兵來了。
援兵來了,但是那片紅色的衣角卻不是屬于盛今然的。
羅甯扭過了腦袋,便看到一人端著一盆水走進。她臉上帶著血污,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是本來是紅色,還是被鮮血染紅了。
“王妃……”羅甯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沙啞,聲音如破布一般難聽。
他沒想到來救他的竟然是宸王妃。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知道這位王妃不簡單,但是從未這般真切地感覺到。
“我帶來的兩千騎兵里沒有一個通醫術的,所以只能我替你換藥了。”顧水月頗為無奈道。
說著便撕開了羅甯腿上的布料,將原本的藥取下來,用水擦了擦傷口,將新的藥包扎了上去。
顧水月這一系列動作可謂十分熟悉,很快便替羅甯處理好全身的傷口。她準備端著水出去的時候,便見羅甯僵著躺在那里,白皙的臉上此時已經漲得通紅。
顧水月剛替他包扎的時候便察覺到他的體溫無異,所以他并非發燒,那就只能是……
“羅將軍,在戰場上并無男女之分。”顧水月道。
羅甯臉色變得更加紅了,只梗著脖子道:“我當然知道,只是這山洞里太悶熱了!”
顧水月輕笑了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羅甯叫住了她。
“王妃,按照計劃,盛今然該來接應我的,只是到如今,她為何還未出現?”
“兩種可能,不得救,或者不想救。”
不得救,說明盛今然出了意外。在不得救和不想救之間,羅甯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種可能性好一些了。
顧水月走出了山洞,便看到一五大三粗的漢子候在那里。
藍元德又來鬧了。
顧水月扶額,第一次覺得男子也這般難對付。
“王妃,就讓老子去砍了那堆小畜生吧!他娘的,跟個過街老鼠似的,老子受夠了!”
這幾日,顧水月與活下來的騎兵們放棄了馬匹,一直在山林間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藍元德這個暴脾氣早就受不了了,叫囂著要和李鄴謹決一死戰。
顧水月倒沒說什么,而是將自己的劍抽了出來,遞給了藍元德,真誠道:“你想死不用去找李鄴謹這么麻煩,直接用這劍刺入胸口就得了。”
藍元德不接,扭頭便要往山下走著。顧水月突然出手,抓住了藍元德的手,一扭,藍元德便無法動彈了。
一個大男人被個姑娘擒住動不了,藍元德的羞恥心又上來了:“老子不去了!你放開老子!”
顧水月便放開了他。
這一幕每日也都上演著,這大老粗也著實煩人。
“你的羅兄弟醒了,你去看看他吧。”顧水月道。
藍元德頓時忘記了要去和李鄴謹拼命的事,一陣風似地沖進了山洞里。
顧水月:“……”
一身黑衣的男子從樹后走了出來,朝著顧水月拱了拱手:“藍將軍脾性剛烈,也唯有王妃能治得了他了。”
那騎兵是公孫奕親自訓練出來的。
驍云騎便是騎兵中的精英。
騎兵設統領一人,副統領五人。每位副統領率兩千騎兵,副統領聽命于統領,統領則聽命于公孫奕。
這黑衣男子正是率領這兩千騎兵的副統領,與藍元德是兄弟,樣貌不同,性格也截然相反。藍元德性格耿直,好面子,這位藍副統領則沉穩許多。
“藍副將吃軟不吃硬,要他聽話就得比他更強。”顧水月道。
“將軍都拿他沒辦法。”男人笑得頗為無奈。
“他好面子,我又是女子。所以還得是個比他更強的女子才能制服得了他。”
男人聽完不由得笑出了聲,朝著顧水月拱了拱手道:“末將佩服。以后家兄再干出什么荒唐的事,末將只能來求王妃解救了。”
“好說好說。”顧水月笑著道。
“王妃,末將令人去查探了,再繼續往前就是懸崖了。若是往后,則落入望月的圈套里。王妃,如今我們是進退兩難,已入絕境。”男人嘆了一口氣,道。
他們躲躲藏藏,勉強多活了兩日,但是這絕境,也遲早得面對。
“王妃,唯有決一死戰了。”男人道。
決一死戰,死的也肯定是他們。
顧水月可不甘這樣輕易地死去。
“待我想想……”顧水月閉上眼睛,將走過的路迅速回想了一遍。
這里是密林,重巒疊嶂,要走出絕境只能利用這里的地形。
男人本來沉默著,突然,他的臉色變了。
他趴在地上,豎起耳朵靜靜地聽了一會兒,然后站起身,打斷了顧水月的思索:“王妃,望月的人正在靠近,對方至少五千人。”
他們如今不足千人,且都饑餓疲憊,遇上望月五千人,無異于羊入虎口,絕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