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縱然如此,也不能證明前兩日扔入蛇窟的女子逃脫了。”男子道。
顧天晴冷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你跳進蛇窟去看看她是否還在。”
男子臉色一白,便不敢話了。
縱使他身懷武藝,入了蛇窟,也唯有死路一條。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覺得那女子根本不可能從蛇窟里逃脫。
顧天晴嗤笑一聲:”好好守好這密室,萬不可令人發現。若是有人發現了……”顧天晴眼中閃過一道殺意,“就殺了!”
“屬下遵命。”
“若是守不住,你們也不必活著了!”
顧天晴從密室出來,回到房間,便躺在臥榻之上,腦袋一陣一陣的疼。
珍珠在她身邊伺候多年,見狀立即過來替她揉著腦袋,顧天晴方才好受一些。
顧天晴有種預感,那賤婢肯定還活著。
顧天晴頓時坐立不安起來,她一定要去看看。
甘泉宮偏殿
顧天瀾磨墨,磨著磨著就不動了。
李諺正在臨摹字帖,他鼓著臉,胖乎乎的手握著筆,長長的睫毛一刷一刷的,寫得很認真。他三歲開始識字,四歲的時候已經可以寫成文章。他的字體圓潤,帶著稚嫩,頗為秀氣。
李諺對自己臨摹的字帖頗為滿意,想要炫耀一番,豈知他連咳了兩聲那蠢奴都沒反應。
李諺盯著那一動不動的手,再抬頭,便看到她閉著眼睛,嘴唇微張,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
這蠢奴站著也能睡著……
李諺好氣又好笑,托腮盯著她睡姿看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勁。
她這兩天的精神都很不好,哈欠連天,像是一夜沒睡著一般。但是她又像是很開心,有些時候磨墨磨著磨著便笑出聲,心里像是藏著什么特別有趣的事。
那表情就像是干了什么壞事。
李諺在她手上戳了一下,顧天瀾猛地睜開眼睛,手一抖,墨便灑了出來,一臉都是。
李諺忍不住笑出聲。
顧天瀾連忙去洗臉。
李諺便趴在一旁,盯著她的臉看著。
“本殿怎么覺得你這張臉像假的?”她的眼睛靈動漂亮,與這張普通的臉太不相稱了。李諺年紀,也看出其中的端倪。
“是啊,其實貼了一層人皮面具,揭掉就跟像上你的娘親長得一樣了。”顧天瀾道。
“你別用我娘親開玩笑。”李諺一本正經道,“否則我會生氣的。”
顧天瀾揉了揉他的腦袋,頗為欣慰道:“你的娘親知道會開心的。”
顧天瀾其實是頗為愧疚的,她生他卻未曾養他,這孩子卻惦記著她,她該是何其幸運。
“皇后娘娘駕到!”外面突然響起一聲尖細的聲音。
李諺的臉色突然冷了下去:“她還想做什么?!”
顧天瀾卻有不同的想法:“她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一點。”
顧天瀾混進她的宮里,折磨了她三日,顧天晴便看出其中貓膩,這反應速度不算太慢。
李諺放下筆,從椅子上跳了下去,囑托道:“你待在這里,千萬不可出去。本殿去會會她。”
“你去會她,她肯定會欺侮你的。我去還可以嚇她一嚇。”顧天瀾道。
李諺知道這蠢奴脾氣執拗,他是不過她的,只能道:“那待會兒出去了你得聽本殿的。”
“奴婢一向都聽殿下的話。”顧天瀾得了便宜還賣乖。
顧天晴在偏殿的門口站了一會兒,腳并未立即跨進去。她心慌亂得厲害,深吸一口氣才踏了進去。
縱然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當看到李諺身后跟著的低眉順眼的丫鬟時,還是下意識地后退了兩步。珍珠連忙扶住了她,才至她沒有太失態。
顧天晴大口的呼吸著,進了偏殿,坐下,冰冷的眼眸便掃在青荷的身上。青荷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垂著腦袋,顧天晴根本無法從她那張臉上探究什么。
“諺兒,你可知青荷多么大膽,深夜闖入本宮的府邸,意欲行刺本宮。”顧天晴道。
她此時的想法便是一不做二不休,她要看著這賤婢死,方才安心。
李諺道:“青荷手無縛雞之力,母后身邊侍衛重重,母后縱然不喜歡青荷,也不該想出這般荒唐的借口。”
顧天晴竟是被一個四歲的孩子堵得啞口無言。
“奴婢連娘娘的宮門都進不去,怎么能闖入娘娘的府邸呢?”青荷怯怯的聲音響起。
顧天晴有種百口莫辯的感覺。
她可以確定這三夜并非單純的夢境,她臉上的巴掌印都是真實的。這青荷肯定潛入了她的寢宮。
一個丫鬟悄無聲息地潛入她的寢宮,還甩她巴掌,這聽起來匪夷所思,但卻是真的。
但又因太過匪夷所思,根本沒有人會相信。
顧天晴這才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她沒有證據。
青荷披著一個懦弱婢女的外殼,很好地掩飾了她所作的一切。
若是她以此殺了青荷,肯定會有人以此作文章。她苦心經營的賢后的名聲會遭到沖擊,背上一個濫殺無辜的罪名。
她一定要找個名正言順的借口殺了青荷。
顧天晴擠出一個笑:“本宮精神不濟,興許是看錯了。本宮今日是來看諺兒的,本宮不想耽擱諺兒的功課,便先行離去了。”
顧天晴離去后,顧天瀾和李諺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兩人還擊掌。然后勾肩搭背進了書房,自然是顧天瀾勾他的肩搭他的背。
顧天晴回到了自己的寢宮。
顧天晴深吸一口氣,令自己平靜下來。此時她千萬不能慌亂,否則就如了對方的意。她覺得自己就像入了一場兇險的博弈,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對方深不可測,她也不是待宰的羔羊。這里是望月,她是皇后,在這里苦心經營了四年。
顧天晴睜開眼的時候,眼睛又化作一潭幽深的潭水。
“叫何呂來見本宮。”顧天晴對珍珠道。
何呂是侍衛統領,統管著整個皇宮的侍衛,因此,他也是消息最靈通的人,宮里發生了什么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很快的,何呂便到了。何呂三十出頭,身著深色侍衛裝,五官硬朗,腰板筆直如青松。何呂出生普通,沒有世家背景,是由一個的侍衛一步一步爬到今日的位置的。當然,顧天晴在背后悄悄地推了一把。
何呂一進門,珍珠便退了出去,將房門關好。
緊閉的房間里只余顧天晴和何呂。
“賢妃入宮四年,陛下待她一直是不咸不淡的,近日里,陛下為何總往她那昭陽宮跑?”顧天晴問道。
賢妃賀氏母族勢力大,皇帝偶爾去,也只是為了安撫賀氏。這樣日日去,便有了獨寵的趨勢了,賀家的勢力會更加強盛。
這也是顧天晴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除非……
顧天晴想到那個可能,臉色猛地變了。
除非皇帝真的喜歡賀氏。
不可能的,她知道皇帝心中什么最重要,是絕對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打破制衡的局勢的。
何呂道:“前幾日,陛下去昭陽宮的時候,便見賢妃娘娘一襲紅色勁裝,手里拿著弓箭,英姿颯爽。”
顧天晴的心沉了下去,比剛剛還難看了幾分:“賀氏,好大的膽子!”
昔日里,曾有妃子以此來博得皇帝的寵愛,最終被打入冷宮。那是哪一年呢?那一年,顧天瀾死在天青鎮,甘露宮里那襲紅色身影消失,她入主甘泉宮。
“娘娘,有些事只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間。陛下厭惡的便是忌諱,陛下喜歡的,便是美景。”何呂道。
“你是在提醒本宮陛下的心已經變了嗎?”顧天晴道。
顧天瀾活著的時候,是李鄴謹的眼中釘肉中刺,想盡辦法要拔出,顧天瀾死后的第四年,李鄴謹終于開始懷念了。顧天瀾便成了他的朱砂痣、白月光。
顧天晴其實早就察覺到了,一直不肯承認。賀氏也有所察覺,所以很好地抓住了這次機會。
“娘娘何必與死人計較?”何呂道。
顧天晴笑了,不由得撫上了自己的肚子:“是本宮魔怔了。只有活著,才有許多可能。本宮的敵人,是這些活著的人。”顧天晴看向何呂。
顧天晴的腦海亂亂的,半晌后才梳理出一個頭緒。
她首先要重新得到李鄴謹的寵愛,再利用腹中的孩子除掉青荷。
顧天晴躺在臥榻上,臉色微微發白,精神頗為不濟。
中午的午膳,顧天晴一口未吃。
“本宮沒有胃口。待會兒傳個太醫來替本宮瞧瞧。最重要的事,這兩件事都要讓陛下知道。”顧天晴道。
珍珠道:“奴婢明白了。”
當天夜里,皇帝駕臨甘泉宮。
躺在臥榻上的顧天晴嘴角不由得翹了翹。
門推開了,高大英武的身影走了進來。
“陛下。”顧天晴臉色慘白,掙扎著想要從臥榻上爬起來。
皇帝已經三步作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按住了她的手臂:“皇后身體不適,便躺著吧。”
顧天晴躺了回去:“臣妾還好,或許是熱了些,精神有些不濟,太醫來看了,也沒看出什么問題。”
皇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顧天晴便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沒有讓他收回。
“陛下,臣妾怕。”
“怕什么?”皇帝問道。
“臣妾這幾日一直在做噩夢。臣妾做得壞事太多了,夢里便夢到了那些人來索命。之前有陛下的龍氣鎮著,臣妾并不覺得什么,陛下幾日不來,臣妾便噩夢連連。”顧天晴一臉驚悸道。
顧天晴手上沾滿鮮血,與他一起披荊斬棘,才終于將顧家連根拔起。
李鄴謹并非完全不念舊情的人。李鄴謹摟住了她的肩膀,將她摟進了懷里:“朕在這里,愛妃不必怕。”
當夜,皇帝宿在甘泉宮。
顧天晴一夜無夢,睡得很香甜。
這一夜,昭陽宮的賢妃娘娘一夜未睡,天亮的時候突然將床頭的燈燭狠狠地摔在地上。
這宮里就好比戰場,你爭我斗。唯一特殊一些的便是,這戰場上全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