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似火的六月,納蘭錦繡死了。
那天是國祭,她被一枚羽箭射穿心臟。往常端方識禮的文武百官亂作一團,耳邊回蕩著尖銳的聲音“有刺客,護駕!”
納蘭錦繡諷刺地笑,哪里有什么刺客?不過是相國大人要借刀殺人罷了。選了相國夫人來做靶子,可以把自己撇干凈,這心計,不可謂不高明,不可謂不狠毒。
她死前只有一個念頭,來生不要再遇見宗玄奕。沒有他,她就依然是太傅府的千金,名聞天下的寧安郡主。
哪像現在這般,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空有相國夫人的頭銜,還得看著自己夫君與當今皇后勾搭成奸,下毒害她不能生育。
她這一生,從遇見他就注定是個悲劇。她只求蒼天開眼,讓他不得善終,也求來生不相見,生生世世不相見。
魂魄從軀體里分離出來,飄飄蕩蕩。她看著宗玄奕半跪在地上抱著她的尸身悲鳴,竟是感覺從未有過的惡心。明明是他逼得她不得不死,卻在人前裝成這副模樣,這是要多深的心計才能如此……
人死后不能在人間停留,有鬼差拘了她下地府。她手腳上帶了鐐銬,跟著前面一黑一白的兩個鬼差,心里想著,原來話本子上說的黑白無常竟是真的存在。
“前面就是孟婆處了,過去領湯!”
她學著其他鬼的樣子,緩緩飄過去,沖著那個兇神惡煞的老婦人施禮。誰知孟婆并不承她的情,對著黑白無常道:“你們怎么把她拘來了?”
“死了就拘來了。”
“可死透了?”
“那倒是沒有,只不過一箭穿胸,她還能活命不成?我們兄弟兩個趕著去拜地藏王菩薩,就提前把她拘來了。”
“唉!要是旁人也就罷了,這個可是判官大人叮囑過的,無眼失心,她要經歷全了才能死。”
黑白無常恍然大悟:“難道她就是那個……”
“是。”
“這可如何是好,還煩婆婆為我們兄弟指條明路,萬萬不能再下那一十八層去受苦了。”
孟婆同黑白無常說什么她聽不清,只看著奈何橋下的河。那河水本是血紅色的,在她低頭的一瞬間,竟變得透明。
她的一生就在那一瞬間被看得清清楚楚。原來她陽壽未盡,寧國朝堂也還會風云變幻,除了宗玄奕把持朝政,更有一位叫紀泓燁的權臣與他分庭抗禮。
看著宗玄奕大怒,被步步緊逼,她心里莫名覺得痛快。若不是她現在是一團云狀的,都想要拍手叫好了。正欲再看下去,卻被人一把提溜起來,那人聲音陰測測的:“往生海豈是你能窺測的,還不趕快下去!”
納蘭錦繡莫名有些膽怵,其他鬼可不是走的她這條路呀!她壯著膽子回頭,卻見那人一身紅衣,戴著一頂黑色烏紗帽,右手拎著她,左手捏著本書,嘴里還叼著一支毛筆。
納蘭錦繡想起早年前看的話本子上說,執生死簿和勾魂筆的判官,只需一勾一點,誰該死誰該活便只在須臾之間。這里是陰曹地府,估計這位就是判官了。
“你這是要送我去投胎嗎?”
“這輩子我沒活夠,再投胎勞煩你讓我活久一點,我想……”納蘭錦繡話還沒說完就被他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