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決定還是把情況告訴三哥,他主意多,應該能想出法子。紀泓燁看她的模樣,知道她有話要說,就耐心等著。
“三哥,我需要赤陽城中的一種植物,名字叫青稞。它對祛除寒癥有奇效,如果能找到的話,一定可以加速寒癥的痊愈。”
紀泓燁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淡聲道:“好。”
“三哥是有法子了?”
“讓世子派人送來。”
“那些人既然是有備而來,又敢在這就動手,怕是會防備我們聯絡。”
“我自有辦法。”
“那在青稞沒到之前,可以買一些青稞酒給他們喝,多多少少都有作用。”
“好。”紀泓燁揉了揉她的發頂,柔聲道:“你不用太過擔心,世子收到信一定會把青稞給你送來。”
納蘭錦繡看著他篤定的模樣,瞇了瞇眼睛,總覺得三哥這次北疆之行,和徐錦策的關系好像是親近了許多。
“你這般看著我作什么?”
“我覺得你和世子的關系……”
“為什么不叫兄長?”
納蘭錦繡撇了撇嘴:“我雖然還沒搞清楚自己是誰,但是能確定我肯定不是鎮北王府的郡主。我不知三哥用了什么方法,才保住了我現在的身份,可到底他們不是我的親人了。若是現在再像原來那般稱呼,就有些和人套近乎的嫌疑,我不愿意那樣做。”
紀泓燁看人的眼光一向很毒。納蘭錦繡重活這一世,算是明白了許多,已經不會在一些小事情上斤斤計較,整個人看起來都應該是寬厚大度的。可紀泓燁心里就是清楚,她內心深處有著對旁人的不信任,并且極度缺乏安全感。
所以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如果她失去了郡主的身份,不再和他門當戶對的時候,她極有可能會不顧念任何情分就離開。所以她走失的那天,他才會那么著急。其實他內心也是挫敗的,他覺得讓她全身心信任于他,竟然比科考還要難。
“雖然我一定會保全你的身份,但是這一次我什么都沒做,是王爺和世子一致認為,你就應當是郡主。這世上總有一種情義是和血緣沒有關系的,他們對你就是如此。”
納蘭錦繡茫然的看著他,內心被他這一番話觸動了。雖然已經重生了許久,甚至是她已經把自己完完全全當成了徐錦笙。可她始終都沒忘記告誡自己,她在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親人了,因為是一個人,所以她一定要讓自己的內心足夠強大。
“我不知道他們能為你做多少,也不知道你心里能信任他們幾分,但是,我知道自己……”紀泓燁一雙利眸緊鎖住她的臉,停頓了一下才又道:“我會一直護著你。”
他本不是個愛多言的人,可圣上賜婚一事在阿錦心里,終究是落下了陰影,這一點他非常清楚。她是那么敏感的性子,能完全信任一個人不容易,那件事總歸是傷了她的心。
“我信三哥。”納蘭錦繡抬頭看著他,很鄭重地說。
紀泓燁覺得小姑娘十分認真的模樣有些可愛,他從她衣袖里掏出扇子,在她額頭上輕輕的敲了一下,淡聲道:“走了。”
“去哪?”
“給世子寫信。”
納蘭錦繡噢了一聲,才反應過來三哥剛剛打了她一下。雖然他用的力氣不大,她并不好覺得疼,但是就是心里頭不爽。她揉了揉額頭,拉住紀泓燁的衣袖,任性地說:“你剛剛打我頭了。”
“然后呢?”紀泓燁詢問地看著她。
“給我吹吹。”納蘭錦繡明顯是在得寸進尺。
吹吹?紀泓燁無語,他若是給她吹了,勢必會被外人看見。如今她穿的是男裝,明日會有什么話傳出來,想都不用想。他若是不給她吹,以她那副纏人的性子,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納蘭錦繡覺得三哥平時都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如今這無奈的模樣很稀奇,就想逗逗他。她這情緒說來就來,眼眶頓時就紅了,委屈巴巴地說:“你真不給我吹?”
知道她這是要出幺蛾子,紀泓燁走得很快,準備回去給徐錦策寫信。納蘭錦繡一見三哥沒理她,頓時也哭不出來了,她小跑幾步追上他,語帶威脅:“你真不管我了?”
“不管。”紀泓燁目視前方,聲音出奇的平靜。
納蘭錦繡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么干脆利落,一時愣住了,反應過來后,伸手牽了他的衣袖,賴皮地說:“不管就不管,反正你讓我跟著就可以了,不讓也沒事兒,我自己也會跟著的。”
紀泓燁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淡聲道:“說來說去,你就是要跟著我?”
“嗯。”
紀泓燁用指腹輕輕揉了揉她的額頭,見那里白細如初,一絲紅印子都沒有。果然同他想的一樣,小姑娘是故意想捉弄他。他面容平靜,由著她悄悄牽了自己的衣袖,唇畔淺淺一彎,跟著便跟著吧,反正他本就打算要帶著她的。
紀泓燁的信送出去的第二日,就收到了徐錦策的回信,而且帶信來的人竟然是紀泓煊和紀泓煥,兩人一見到紀泓燁就撲了上來,一左一右抱住他。
紀泓燁面色比他們平靜了許多,眼眸中卻有很柔軟的東西暈染開,他伸手拍了拍他們兩個的背,淡聲道:“放手,這么大的人還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兩兄弟總算舍得放開了他,又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欣喜的喚他三哥。
紀泓燁仔細打量了他們一番,眼含笑意:“嗯,倒是長高了不少,也結實了,看樣子在北疆呆的還不錯。”
“我們在北疆也聽說三哥的事跡了,聽說你進了文淵閣,成了咱們大寧朝開朝以來最年輕的閣老,我們兩個真的是激動了很久呢。”平時不怎么愛說話的紀泓煥,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而且還是搶在紀泓煊前頭,這真是很難見到的情景。
納蘭錦繡看著他們三兄弟閑話家常,淡淡地笑了一下。三哥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會比較生動,也更有煙火氣一些。她沒有湊過去打擾他們,而是準備把三哥剛寫的字收起來。三哥是書法大家,他的字可是值錢得很。
紀泓煊抬頭看見納蘭錦繡正在書案邊上埋頭收拾東西,本想打聲招呼,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他一直覺得自己庶出的身份配不上她,總想著更努力一些,等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就可以配得上了。
不曾想,她竟和三哥是情投意合的。三哥是什么人?文采、長相、風骨以及處事態度,哪一項不都是個中翹楚。他這般驚才絕艷之人,整個大寧怕是也找不出第二個的。自己同三哥,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就仿佛是疏星之光永遠不能與朗月之芒爭輝。
所以,他的心意還是不要讓她知道的好了,免得給她增加無端困擾。其實就這樣默默的喜歡也不錯,他心里惦記著她的好,在這片時時都會有戰火的土地上,也算是心有牽掛。
紀泓燁見納蘭錦繡已經把書案上的東西收拾齊整,向她招了招手,柔和地道:“阿錦,過來。”
納蘭錦繡湊過去坐在他旁邊,就聽紀泓煥道:“笙兒表妹,你本來比我們都小,沒想到一轉眼我們倒是快要稱呼你為三嫂了。”
納蘭錦繡覺得這話她不會接了,只能淡淡笑了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像是發現了她的局促,紀泓燁在衣袖的遮擋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納蘭錦繡偷偷瞅了他一眼,見他目不斜視,一派安然。
“對了,笙兒表妹,你要的青稞我們都給你帶來了。”
納蘭錦繡覺得紀泓煥今天的話有點多,而一向話多的紀泓煊卻是一聲都不吭,這不禁讓她覺得有些奇怪。她抬頭看他,見他正盯著三哥的手看,那模樣看起來好像是走神了。
“他這是不舒服嗎?”納蘭錦繡問紀泓煥。
紀泓煥一時也拿不準該怎么回答,只好拉了拉紀泓煊的衣袖,后者反應過來,支支吾吾的說:“這一路上快馬加鞭,片刻沒停的往過趕,這會兒有些累,腦袋不大清楚,所以沒聽清你說的是什么,你剛剛是問我什么話了嗎?”
納蘭錦繡只好把剛才的問題又重復了一遍。
紀泓煊又是好一陣支支吾吾。
“笙兒表妹,你還是去看看青稞吧,看看我們帶的夠不夠多。”
納蘭錦繡覺得他們三個肯定有事情要說,竟然是北燕人動的手,那徐錦策就不可能姑息,怕是已經做了籌備。紀泓煊和紀泓煥好像是輕裝簡行,并沒有帶多少人,大概只為了護送青稞……
她越想腦子越亂,覺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再者說這些事也不是她能管的,她現在只需要拿到青稞制成藥,給那些人解了寒癥就可以了。于是,她就打算出去了。
紀泓燁看她起身要走,覺得現在是多事之秋,就叮囑:“你帶上紀小白,到哪都要讓他跟著,切不可落了單。”
“嗯,好。”納蘭錦繡同紀泓煊和紀泓煥告了辭,然后才和紀小白去看青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