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當然是因為三哥剛才拉著她耳鬢廝磨的那一陣,才準備給他用這個醒酒湯的。他正值壯年,火氣大些很正常,為了保證這一路相安無事,還是要用一些凝神靜氣的藥。原因是有的,只不過現在讓她說出來,有些困難,她覺得這些話太過隱秘,說起來有些難以啟齒。
紀泓燁見她已經把一整碗醒酒湯都給喂給自己了,卻還沒回答他的話,想著她一定是有難言之隱,既然她不想說,那他便裝作沒問吧!反正這丫頭臉皮薄得可以。
“三哥,你的頭還疼不疼?”
“有點。”
“你躺下,我幫你揉一揉。”納蘭錦繡把空碗放到椅子上,坐到了床榻邊上。
紀泓燁從善如流的把臉頰湊過去,感受著她纖細柔軟的手指,逡巡在他的額頭上,心下一片安然。他很少醉酒,即便有推脫不掉的時候飲了酒,心里和腦子里也都是清楚的。那個時候,他會閉目養神,也有時候會思索一些事情。如今,他腦子里想的就都是她。
想到她剛才為了讓他睜眼,還曉得親他,他不禁就覺得有些好笑。這小丫頭現在還真是越發機靈了,都知道他對她沒有抵抗力,所以就用非常手段來對付他。
先是吻他,給他一些甜頭,然后再咬他,迫使他不得不醒來。一軟一硬的手段用在他身上,他可不是要投降嗎?他剛剛若是裝睡,她一定會再咬一下,而且一下會比一下重,一定不會口下留情。
納蘭錦繡本來就低垂著頭在給他揉按穴道,想讓他酒醒的快一些,人也能舒服一點。看見他彎著的唇角,就知道他現在應該是舒適的。人在舒適的狀態下很容易睡著,尤其是醉酒后,于是,她就同他說話,純粹是沒話找話。
紀泓燁自然清楚,心里也就愈發柔軟,還有些驕傲。他的小姑娘就是這么善解人意,他又怎么可能不喜歡她?只不過這丫頭的手法,真是讓人想睡覺,如今能這樣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完全是他在強撐著。
“三哥,我上次受傷,你給我彈的那首曲子,你還記得么?”
“記得。”
“那你哼給我聽唄!”她笑瞇瞇的。
“我不會。”他平靜拒絕。
“那要不你起來彈琴給我聽?”她不依不饒。
“這里沒有琴。”
“那就去買把新的回來。”
“新琴容易傷手,用不慣。”紀泓燁實話實說。
納蘭錦繡本來就是拐彎抹角的想騙他起來,如今見他不領情,她便只能耍賴了。她皺了皺鼻子,委屈巴巴的道:“我來北疆這些日子,先是悶在王府里,都沒怎么出來。后來又趕上了福和村瘟疫,還沒來得及領略這里的風土人情,現在又要回去了,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四處逛逛?”
“不急,路上還要走許久,可以慢慢看。”紀泓燁明知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卻故意裝作不知道,這一句話倒是讓納蘭錦繡沒法接了。
紀泓燁見她許久都不說話,又問:“你還沒用早膳呢吧?餓不餓?”
他不提醒也就罷了,他這一說,納蘭錦繡就感覺確實有點餓,她點了點頭,紀泓燁便躺不住了。他坐起來洗漱換衣,動作行云流水一般,哪還有一點醉酒的模樣?
納蘭錦繡看著,都有些懷疑剛剛自己是不是做了個夢,不然為什么前一刻還蔫著的三哥,這一刻就生龍活虎了!呃……生龍活虎,這個詞用的好像是不大對,她側頭想了想,噗的笑出了聲。
紀泓燁也不管她在笑什么,牽了她的手就出門。納蘭錦繡跟在他身邊,笑瞇瞇的看著他,只覺得三哥的手干燥溫暖,這么牽著她十分舒適。一路上引來很多怪異的目光,她也沒在意。
一直到了酒樓,觸及店小二的眼神,納蘭錦繡才把手從紀泓燁手心掙出來。那個店小二眼睛死死盯著他們交握的手,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來了,一副白日見鬼的神情。
北疆民風開放,新婚夫妻情濃之時,會有不少形態親密的,大家也見怪不怪。可納蘭錦繡為了行事方便,穿的是男裝,兩個大男人如此親密,旁人可不是要想歪嗎?
正因為如此,納蘭錦繡被眾人看得有些心神不寧,防備之心自然也就松懈了。所以對藥物十分敏感的她,竟然聞了好一會兒才覺得,這酒樓的氣味十分不對。等到她意識過來,想要提醒紀泓燁的時候,已經晚了。
她手腳無力,感覺天旋地轉的,最后一點意識是,看著三哥過來想伸手攬住她,卻昏倒在桌邊。她心里著急,極輕微的喊了一聲三哥,自己也沒了意識。
納蘭錦繡醒來的時候是在馬車上,她一個人躺在車廂里,車速很快,顛簸得她直想吐。她強撐著身體不舒服坐起來,想要拉開車簾看一看自己身在何處,那些把她弄暈的人,要把她帶到哪里去。
然后她絕望的發現,這馬車在外面被人用鋼條固定住,她現在無異于身處牢籠。這讓她莫名感到恐懼,她不知道三哥在哪兒,是在別的馬車上,還是……
她不敢想發生了什么,只能把掌心抵在額頭上,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現在不能放棄,既然他們已經得手,卻沒直接殺了她,那她對這些人就一定是有用的。只要她還有利用價值,那這些人就必然會投鼠忌器。
“停車,馬上停車,我要方便。”納蘭錦繡用力拍著車壁,大聲喊道。
沒人回應她,她便把耳朵貼在車壁上,聽到外面馬蹄聲陣陣,想來是有不少人。于是他又狠狠的拍了幾下,大聲喊:“人有三急,我要方便!”
車外的人大概也是不堪其擾,馬車被迫停下,有兩個容色極為艷麗的黑色勁裝女子,打開馬車的門,把納蘭錦繡拉了下來。她本就被人用了致昏的藥物,又顛簸了一路,此時手腳發軟,被她們拉下來的時候,差點摔倒。
那兩人十分緊張,態度恭敬的把她扶起來,還接連問了她幾聲有沒有事?等她去解決自己的私人問題,那兩個女子還恭敬的說:“路上就是這樣的條件,您且忍耐一下。”
納蘭錦繡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抓,但這樣的態度,不禁讓她懷疑,她是她們的主子,而不是俘虜。既然她們禮待有加,那她若是不給她們折騰出點兒事兒來,就有點對不住自己了。
“你們到底是誰?抓我來干嘛?你們走的這么快,我都快吐了,而且我什么都沒吃,現在很餓。”納蘭錦繡連珠炮似的問出一堆問題。
那兩人看了彼此一下,神情都有些無奈,只能恭敬的又道:“您且忍耐一下,出了北疆地界自然就會好了。”
“你們要帶我去哪?”
大概是覺得她插翅難逃,所以這兩人對她的防備并不是很重。但要帶她去哪,到底沒說,只回復了一句是要帶她回家。
回家?這個答案讓納蘭錦繡一頭霧水。她本就是個無家可歸之人,鎮北王府可以勉強算是徐錦笙的家,她們竟然要帶她離開北疆,那她的家是指哪里?
大概是她們出來方便的時間有些長,又一個年紀稍長的女子過來,看著之前那兩個女子,冷聲道:“后面還有追兵沒擺脫,你們倒是有心思在這磨蹭。”
那兩個女子明顯很怕她,聞言沖她行了個禮,態度十分恭敬:“右使,姑娘說她餓了。”
后來的女子容顏十分美艷,只是看起來略顯譏誚,她冷冷看著納蘭錦繡,那眼神如同兩把寒冰制的利刃,能把人身上刺出冰冷的窟窿。納蘭錦繡不禁被她看得有些發憷,避開她的眼神,神態漠然:“都是肉身凡體,難免會有饑餓的時候。”
“我們在趕路,并沒有太可口的食物,您將就著用。”后來的那個被稱作勾魂使的女子,從懷里掏出一小包點心遞給納蘭錦繡。
這女子對之前那兩人態度十分冷淡惡劣,甚至可以說是盛氣凌人。對著納蘭錦繡雖然冷淡異常,態度卻已經是極度恭敬,這讓她愈發感覺奇怪,她清了清有些沙啞的嗓子,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您叫我黑無常就可。”
納蘭錦繡被這個稱呼震了一下,不由想到當初勾了自己魂魄的黑白無常,與眼前這個女子根本就毫無相同之處。不對!黑無常、血閻羅,又都是女子,難道他們就是畫皮?南楚的畫皮?她們把她捉來做什么?
“還請您再忍耐一下,我們要出發了。”黑無常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直接帶了她上馬。
納蘭錦繡自然不能乖乖受她把控,一直在掙扎,黑無常無奈之下只能把她橫搭在馬背上。這個姿勢十分不舒服,馬背剛好硌著納蘭錦繡的胃部,她本來就有些頭昏腦脹,現在就更難受了。
“你快點把我放下來,我要吐了。”納蘭錦繡這次沒嚇唬她,她真的感覺自己快吐出來了,并且就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