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玉還真的上門了。
納蘭錦繡之前不知道她的心思,待她自然親切,而昨日聽三哥說了以后,心里對她怎樣也不能似往常一般。她對待一起共事之人素來可以寬厚,但若是那人覬覦了三哥,她斷斷是不能容忍的。
林玉大抵也感覺出了她的客套,倒沒有說什么,只是一心請教起醫術。林玉是林院正的孫女,自小見的就比旁人廣闊,只是說起一些疑難雜癥,見納蘭錦繡的見識遠在自己之上,心里也是由衷欽佩。
納蘭錦繡見她一心求教醫術,心里也放松不少,兩人不知不覺就從晌午熬到了黃昏時分。屋內的光線不是太好了,吉祥和如意見林玉依然認認真真的伏在書案上做筆記,就點了幾盞琉璃燈,恍得屋內猶如白日。
“謝謝。”林玉從書案上抬頭,笑著對吉祥如意說。
吉祥和如意只知道這是夫人的朋友,要以上賓之道待著,卻沒成想還能收獲一句謝謝,而且這姑娘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一時心中好感大盛。
納蘭錦繡想著都要到晚膳的時候了,三哥也快回來了,就想盡快結束。本來還想這光線不好,寫字傷眼睛的理由停下來,誰知卻被這兩個丫頭給賣了。而且現在這個話題正到了關鍵地方,猛然停下來不太好,一時只能耐著性子繼續解釋。
紀泓燁今日一整天都在刑部,案卷看完的早,就饒路去“珍果坊”給納蘭錦繡買了些她愛吃的干果。她這些日子每日喝藥,嘴巴愈發叼了,每日的干果都不能重樣,不然就推脫著不好好吃藥。他回府就知道林玉還在,就把裝干果的八角菱盒讓人送到吉祥那里,自己則去了書房換便服。
吉祥一見新來的幾樣干果,就笑了,巴巴的給納蘭錦繡送了去,笑著說:“夫人,三爺給您買的。”
納蘭錦繡一看那盒子,就欣喜地道:“這不是珍果坊的嗎?”
她素來喜歡“珍果坊”的干果,只不過離的遠了些,若是買多了放久了,味道又會不好,故也不能日日吃到。三哥是派了人去預定的,每日都有,只是最近那人告假了,她也沒勞師動眾的再找旁人。
“是呢,是呢,您中午時候不是說想吃嗎,我看三爺買了不少,您快嘗幾顆。”吉祥拿出她最喜歡的青梅干,放到書案上。
納蘭錦繡讓林玉也吃,林玉拿了一顆放入口中,卻只吃到了淡淡的酸澀。不管是從刑部還是宮里出來,離這“珍果坊”都甚遠,他是繞路專程去買的。
她如何不知他是個什么性子,對誰都是禮貌又淡漠的,也只有是他心尖上的人,才能讓他如此記掛。這小小的幾盒干果里,全都是他的寵愛,而這與她毫無關系,她又怎會不覺得苦澀呢?
林玉把自己做的筆記收好,笑著對納蘭錦繡說:“既然三爺回來了,我就先告辭了,剩下的問題改日再來請教。”
納蘭錦繡點頭說好,又客套的留她用晚膳,林玉自然是拒絕的。她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正準備上馬車的時候,發現把帶的一份病歷落下了,就返回去取。她走了也不過片刻,紀泓燁就回來了,一整日沒見著,他自然是想同自己的小妻子好好說說話。
門開著,屋里的情景,林玉看得清清楚楚。
納蘭錦繡坐在紀泓燁的腿上,雪白纖長的十指翻飛,正在熟練的給一枚玉墜子打絡子。林玉認得,那枚玉墜子就是他不離身,時時都要配在腰間的。
紀泓燁一手放在她腰間,一手拿著手邊的青梅干喂她。納蘭錦繡精力都集中在手里的活計上,他喂她便吃,不喂也不要。
喂食的時候,她的唇碰到了他的指尖,一道溫潤滑過,讓他身子怔了一下。他先是輕笑了一聲,又低頭去親她,也不好好親,只一下一下的啄她,她怕癢,笑著推拒他。兩人笑鬧著,甜蜜又溫馨。
林玉明知道自己該避開,但腳下就像是生了根,半分都移動不了。她看著他儒雅清雋的面頰,心里一陣陣苦澀在翻涌。
他對誰都是儒雅有禮,怎么這時候就一改斯文的模樣,竟是對人家動手動腳了?不是捏人家鼻尖一下,就是摸摸耳垂,要么就是摟著腰親,一副登徒子的模樣。而納蘭錦繡似乎毫無察覺,也或者是覺得這樣沒什么。
林玉心里有一種類似于嫉妒的東西在發酵。但她知道,他們是夫妻,再是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她嫉妒得過來么?臨了,她也只是苦澀的笑了下,轉身離開了。那份病歷,還是明日差人來取吧!
“你用什么都很省,根本不容易壞。你看你那方硯臺,還有那幾支毛筆,都用了多久了,為何這絡子總得換?”納蘭錦繡把玉墜子給紀泓燁佩在腰間,忍不住低聲埋怨。
紀泓燁也不說話,只由著她鼓搗。想著,若不是故意想讓林玉看見,他至于把絡子扯壞了嗎?那病歷可不是她落下的,而是吉祥送茶水的時候故意藏起來的。他一番良苦用心,這小姑娘哪能明白?
等玉墜佩戴好了,納蘭錦繡離的遠了一些,看了看才道:“這個小貔貅佩在腰間好像是略微小了些,應該換一個更大點的玉佩才好。”
“無妨,習慣了。”他過去牽了她的手往外走。
“要不等你休沐的時候,咱們去買一塊吧。”
“不用。”
納蘭錦繡由他牽著自己,低頭看見墜在自己腰間的朱雀墜子,小是小了點,但她也用習慣了,不愿意換。她心頭一陣甜蜜,笑呵呵的玩著他的手指。
“到了。”紀泓燁笑看著她。
納蘭錦繡抬頭,發現院子的池塘里,竟是移植了不少睡蓮。睡蓮的微妙之處就在于它的荷葉是緊貼在水面上的,微風拂過,似美人安睡在碧波之上,十分養眼。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納蘭錦繡放開紀泓燁的手,快跑了幾步,雙手扶在欄桿上,看著半池子睡蓮,十分驚喜地問。
“我就說你懶惰,連屋子都不愿意出來,時間都已經不短了。”紀泓燁走到她身邊,把她扶在欄桿上的左手,又握進了手心。
“那你不提醒我?院子這么大,我又不能每日都轉一圈。”納蘭錦繡眼睛還盯著池塘,笑意盈盈的模樣甚是好看。
“喜歡么?”
“喜歡。”
紀泓燁心里特別舒坦,能得到她這個回答,也不枉他親自去元松牧府上一趟。
“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一位同僚的夫人愛蓮,她夫婿便給她養了許多。”
“你這位同僚姓甚名誰?官居何職?”
“元松牧,刑部左侍郎。”
納蘭錦繡一聽就笑道:“那你是不是利用職權,威脅人家不得不忍痛割愛?”
“沒有,這是他送我的新婚禮。”
“旁人都送些金銀玉器,這位元侍郎倒是個妙人。”
紀泓燁低聲笑,眉眼寵溺:“他成婚久,知道怎么討夫人歡心。”
納蘭錦繡點頭,嬌俏的說:“那你可要同他學學。”
“明日給你制一條小船,你可以到水里去看,這是活水,很是干凈。”
“睡蓮花朵雖然小些,但屬實清新好看,但是比蓮花總是要差一些。”
“嗯?”
“沒有蓮藕,也沒有蓮蓬,不是少了很多樂趣嗎?”
紀泓燁笑著說:“是少了很多吃的樂趣。”
納蘭錦繡皺了皺鼻子,故作兇悍的說:“你又笑話我?”
“可沒有。池塘大,還有很多空地,我再想法子給你討一些蓮花回來。”
納蘭錦繡歡快的點頭,心情好到不行,忍不住唱起了小調子:“江南何采蓮,蓮葉何田田……”
清婉甜美的聲音,不大不小,裊裊而來,很是有幾分好聽。紀泓燁寵溺的看著她,打著拍子,心中滿滿當當的全是柔和。
“好聽吧!”她側頭,嬌俏地看著他。
“當然。”他略微挑了下眉頭,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你明日里得空開始教我彈琴吧!”納蘭錦繡以前覺得自己學習不好,是因為不喜歡,勉強學也有附庸風雅的嫌疑。如今的場景卻讓她覺得,若是能彈得一手好琴,真真是極好的事情。
“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我不收你學費,你總也得表現一下。”紀泓燁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
“你想干嘛?”她瞇了瞇眼睛,覺得三哥肯定沒醞釀什么好事情。
果然,紀泓燁伸手點了點自己的臉頰。若說這個動作是有些幼稚的,可他偏偏平和著一張臉,可惡的是,竟然毫無違和感。
納蘭錦繡看著不遠處還有下人們走動,當即窘道:“現在是在外面,被人看到了怎么辦?”
紀泓燁不回復,還是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臉,完全是一副你不親,我就不教你彈琴的樣子。
“那我先不學了。”納蘭錦繡想著,要學的時候再說。
“明日、后日、大后日,以后所有的日子,我都不教你。”
納蘭錦繡只能墊腳對著他臉頰親了一下,紀泓燁眉頭舒展,志得意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