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策能這么想,不代表他的屬下也能這么想。跟在徐錦策身邊的人,可以說都是他的親兵,還有他親手訓練出來的驚云。
這些人早就聽說,鎮北王對新認的這個義子十分看重,還親自教他兵法。卻沒想到這人能恃寵生驕到這種程度。他再是被王爺看中,也不過是個義子,怎么能同少帥比?
可聽他剛剛跟少帥說話的語氣,那可是沒有一點敬畏之心。千帥是他們的軍魂,也是他們心中的信仰,如何能被人藐視?
“白先生,請您注意您說話的言辭!”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這一句。
納蘭錦繡這時候,也顧不上嫌棄徐錦策包扎的難看了。她趕緊站好,正想要說幾句話,把剛才的失態圓回來。
就又聽見人群中說:“若不是你被人挾持,我們這么多人至于陪你在這耗著么?大家救了你,你不領情也就算了,怎么還能對世子惡語相向?”
幾句話可讓納蘭錦繡太生氣了,她覺得這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亂嗎?她承認自己剛剛疼的有些厲害,語氣也沒好到哪里去,但也不至于說是惡語相向吧!
徐錦策輕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意在安撫她。然后轉身對著人群道:“這是我弟弟,同我說話自然不用講那么多規矩,以后我不希望再聽到剛剛的那些話。”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他心里頭不滿,但任何一個人,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頂撞少帥。只是心里對這位白先生更加不喜。甚至還暗暗的想,這王爺是怎么看中他的。
納蘭錦繡能夠感覺到人群中的目光,她覺得自己身上都被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就湊近徐錦策說:“完了完了,覺得我被他們記恨上了。”
徐錦策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語氣平靜:“還有你害怕的事?”
“當然有了,我害怕的事情可多了。”
“你既然知道害怕,剛剛怎么還敢往他們跟前兒湊?你難道不知道,我在懷疑他們的身份嗎?”
納蘭錦繡尷尬的咳了一聲:“我知道啊!我都是看見那兩個小孩有點可憐,一時心軟就忘了。”
徐錦策剛想要訓斥她幾句,就想到她在金陵是生了一個孩子似的。想必她看到那兩個孩子,就想起自己的了。如此,他訓斥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對了,那兩個孩子呢?”納蘭錦繡忽然想起了那兩個小男孩,剛剛這里打打殺殺的,怕是會嚇壞他們。
徐錦策讓人把那兩個孩子帶過來,兩個小家伙一人拿著一個饅頭,正十分兇狠的啃著。看來剛剛的事情并沒影響到他們。
納蘭錦繡心里一陣安慰。只是她不知道,這兩個孩子根本就沒有見到那副場景。在他們動手之前,我已經有人把這孩子保護住了。沒讓他們看這些東西。
“你們兩個叫什么?是哪里的人?”納蘭錦繡覺得他們看起來不像北燕人。不過人不可貌相,北燕和北疆接壤,也有一些通婚的,所以有些人外貌上不太能看出什么。
“我叫大狗。”其中一個小男孩把饅頭吃光了,又指了指自己身邊還在啃饅頭的說:“他叫二狗。”
這名字……
納蘭錦繡強忍住笑意問:“你們兩個是兄弟嗎?”
“是,我是哥哥,他是弟弟。”
“你們的家在哪?”
小男孩回身指了指后面的那間房子,小聲說:“我家本來是開染布房的,后來他們來了,把我們家里的人都殺了。”
納蘭錦繡聽得一陣心疼,她手摸了摸大狗的腦袋,問:“那你們是怎么活下來的?”
“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明明已經抓住我們了,但是卻沒殺我們。”
這時二狗也啃完了饅頭,他吸了吸鼻子,小聲說:“而且他們還給我肉吃。不過一天就給一頓,每次就給一小塊。”
二狗一邊說話,還一邊惟妙惟肖的比量那塊肉的大小。那神態看起來很憨,但是又特別可愛。
“那你們家里還有人嗎?”
“沒有了,整個云城都沒有人了。他們進來以后見人就殺,殺完了就都放到那邊燒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不殺我和哥哥。”
這時大狗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小聲說:“他們一直在問我們,知不知道我家的那道暗門。我不懂他們說的是什么意思。”
“暗門?”
“嗯。”大狗鄭重其事的點頭,說道:“我聽他們說這里有什么暗道,可我家已經在這住了好多年了,我根本就沒見過暗道。”
納蘭錦繡看向徐錦策,他點了點頭,安時便帶著人進染布房了。一共進去了有六七個人,看樣子是準備把那里搜索一遍。
納蘭錦繡看著這兩個孩子這么臟,就想帶他們去洗洗。他們兩個這么小,還得給他們找戶好人家。她伸手去拉大狗和二狗,誰知那兩個孩子就一直看著染布坊。
納蘭錦繡以為他們是想念自己的親人,也沒多想。正想要讓他們跟自己走的時候,眼睛看到了自己的玉佩。她忽然想起剛剛他們說的話,這只鳥是神物,要被放在祭壇上供奉。
大寧從來沒人信奉朱雀,雖然也是把它當成神鳥,但從來沒有人供奉。她猛然想到了一些可能,這兩個孩子會不會根本就不是云城的人?
那他們剛剛說的那些話,是不是想要引他們到染布坊?剛剛那個女人也讓他們進去,那里究竟有什么東西?
雖然只是心里的一點懷疑,雖然不確定那里面是不是有危險,但納蘭錦繡還是安定不下來了。她對著徐錦策說:“兄長,讓安時他們趕快撤出來,咱們也走。”
徐錦策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但他知道她心思細膩,觀察東西的時候也很細致。如今這么說,一定是有原因的,就趕緊讓身邊的親兵,把屋內的人叫出來。
可他們的反應到底是晚了一步,屋里的人還沒完全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東西炸開了。這里應該是埋了大量的,因為整個屋子一下子就變成漫天火光。
不要說屋里的人,都是周邊的人都受了牽連。納蘭錦繡只覺得一陣熱浪,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但很快便被人住撲倒,就地滾了兩圈。然后緊緊的把她護在身下。
耳邊都是轟鳴聲,震得她頭都跟著疼了起來。她兩手堵住耳朵,緊緊的閉著眼睛,一直等到聲音平息才敢睜開。一睜開眼睛,就對上穆離關切的眼神。
“我沒事。”她的第一個反應,也是向他報平安。
穆離這才起身把她扶了起來。見剛剛的動作,似乎牽扯到了她脖子上的傷,就想要解下手帕看看她的傷口。
納蘭錦繡搖頭:“本來傷的也不嚴重,剛剛已經上了藥,沒事的。里面的人都出來了沒有?”
穆離不知該怎么說,就沖著她搖了搖頭。納蘭錦繡快步走到門口,見徐錦策正抱著安時。安時左半面身子看起來鮮血淋漓的,臉已經變成了慘白色。
納蘭錦繡半跪在地上,動手摸了摸他的胳膊和腿,發現都還好好的。只是受了些皮外傷,雖然這樣的傷口很痛苦,恢復起來也困難,但總歸是能治的。
“怎么樣?”徐錦策見她已經檢查完了,忍不住關切的問。
“無事,都是些皮外傷,只不過是痛苦一些罷了。”
徐錦策聽她這么說才算是放下心來。安時在他身邊多年,有多少次為他出生入死,他絕對不能讓他有事。
納蘭錦繡動手把安時被火灼的,已經破爛了的衣裳撕開,然后盯著他的皮膚仔細看。這種造成的灼傷,恢復起來非常慢,而且皮膚很難恢復到原來的顏色。
“還好沒傷到臉,不然你就毀容了。”
納蘭錦繡此時已經拿出了匕首,正在火苗上烤著,她準備要清除腐肉。這個過程肯定很疼,所以她盡量說一些輕松的話題,希望可以轉移安時的注意力。
安時是個十分聰慧的人,不然也不可能被徐錦策重用這么多年。他勉強忍著疼痛,扯出一抹微笑:“先生不要擔憂,我能忍住疼,您盡管動手。”
這類的傷口其實最容易感染,必須要盡快處理。而且現在傷員有四個,她一個人短期內根本就應付不過來。納蘭錦繡手上的動作沒停,對徐錦策說:“兄長,讓人把陳叔請來,我需要幫忙。”
徐錦策派人去請陳興,納蘭錦繡開始動手給安時清除腐肉。安時額頭上的汗珠猶如黃豆粒那么大,一顆一顆的滾落,但他一聲都沒吭,硬是咬牙忍住了。
“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想暈過去?”納蘭錦繡還在找話題,如果他能考慮一些別的事情,多少能好受一點。
安時緊緊的咬著口中的棉布,想搖頭,卻是辦不到了。他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臂,看著鋒利的匕首,一點一點刮下他的肉,心中莫名升騰起一陣惡心。但他不能吐,他怕污了世子和郡主。
納蘭錦繡看到他臉上的神色,知道他現在強忍著嘔吐,就低聲道:“穆離,把他的眼睛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