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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離也覺得那衣裳不好。她容貌生得艷麗，即便是布衣荊釵也難掩顏色，更何況是那么鮮亮的衣衫。
女子容貌太過醒目終究不是好事，尤其是她貴為公主還未婚配，若是被別國的哪個皇子重臣看中，到時候可就麻煩了。
“公主，奴婢給您煮了糖水，您要不要喝一點？”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納蘭錦繡回頭，看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站在身后。
她一時想不起這是哪里的丫頭，不過看裝扮，應該是內院的一等侍女。她既然覺得面生，應該就是母親院子里的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本宮沒有要糖水。”納蘭錦繡又變成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冷清得讓人望而生畏。
那個小丫頭見了她這副樣子也有些害怕，端著托盤的手輕輕顫抖著。納蘭錦繡又生了惻隱之心，只能把聲音放柔和：“可是我母親讓你來的？”
“不是長公主讓奴婢來的，奴婢是……”
說話結結巴巴，看樣子就是心里有鬼了。只不過她膽小成這樣，被人派來的可能性極小，大概只是感到害怕。
納蘭錦繡想到這里又覺得挫敗，她幾時變得如此兇神惡煞了，小姑娘見了能嚇成這樣。她扯出一抹不甚明顯的笑意，低聲說：“你不要害怕，把糖水放下就走吧！”
小丫頭走到穆離身邊，看樣子是想把糖水遞到他手里。納蘭錦繡無語，院子里就有石桌，她為何要把東西交給穆離？
穆離大概沒想那么多，只伸手接過了托盤，徑直走到石桌旁放下。
小姑娘卻依然站在原地沒走，她快步跟過去小聲說：“我煮了很多，公主若是喝不了，你就喝了吧！”這話說完就羞紅了臉，然后捂著臉頰逃開了。
穆離似乎還沒意識過來什么意思，只轉頭問納蘭錦繡：“要喝么？”
“你喝吧！”納蘭錦繡知道那小姑娘是什么心思，她努力搜尋關于她的印象，奈何無果。
“我不喝。”穆離一向討厭口感甜膩的東西，往常若是吃，也大多是被納蘭錦繡強迫的。
“剛剛那個小丫頭你認識嗎？”
穆離搖頭。
“不認識她為什么給你送糖水？”
穆離滿臉不解，明顯就是說糖水明明就是給你的。
納蘭錦繡覺得，自己若是給他解釋也解釋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等阿青回來，讓她去把那小姑娘的身世打聽清楚。
她剛剛仔細看了，小姑娘模樣生得嬌俏，若是身家清白，也沒犯過什么過錯，指給穆離也沒什么不好。穆離這么個刻板性子，就得配年輕活潑的。
穆離成家應該就不能跟在她身邊了，她似乎又變成了一個人。不過，這世上又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呢？
穆離早晚有一天要成家立業，他們左右都是要分開的。人是群居動物，每個人都想與其他人結伴而行，但若是條件不允許，自然就只能分開。
穆離不知她又想到什么了，一下子就沉默了，整個人看起來心事重重。他舀了一碗糖水遞給她，道：“喝吧！”
納蘭錦繡接過來喝了一口，綿潤清甜的感覺在口中暈染開，讓她心中那種微微的酸澀感褪去。原來，吃了甜的東西，心里就不那么苦了。
卞煙青又回來了，這一次她拿著一件月白色的宮裝，看樣子是不太滿意：“本來和那個粉紅色有同一款月白色的，可惜被福安郡主看上了。”
卞煙青沒說的是，那宮裝是她先選的，正要打包的時候被福安郡主看見。也不知是故意搶東西，還是真喜歡那件宮裝，反正最后就是被她花重金買走了。
納蘭錦繡冰雪聰明，一看她的眼睛下次就猜到怎么回事兒了。她伸手接過衣服，大致看了一眼上面的花紋，贊道：“甚合我意。”
卞煙青還在為自己沒選到最好的那件宮裝不高興，聽她這么說心里倒舒坦了。
納蘭錦繡見她眉宇舒展開來，就問道：“福安郡主可是給你委屈受了？”
卞煙青搖頭：“沒有。”
“那就好。若是受了委屈不用藏著掖著，公主府的人絕對不能任人欺辱。”
“屬下知道。”卞煙青雖然平時照顧納蘭錦繡的飲食起居，但因為當初管著畫皮，始終都不習慣用奴婢自稱。
納蘭錦繡對卞煙青是放心的，她武功好，一般人困不住她。而且她以前就領導畫皮，所以是個沉穩可靠的性子，不會同人爭一時高低。
不過，這個福安郡主確實引起了她的注意。這半年的時間，她把南楚貴族通通梳理了一遍，對福安的印象不深，想來出身也不是很高。
“福安郡主是誰府上的？”
卞煙青見她神色嚴肅，便不敢耽擱：“她生父是殷祿王，封地在平江。十幾年前平江水患，殷祿王在查看堤壩的時候被洪水沖走，下落不明。王妃因為思念王爺不久便病逝了，太后見福安郡主可憐，便把她接到宮中教養。”
“這么說福安郡主一直長在太后身邊？”
“是。”
南楚如今的太后，并不是國主曲清澤的生母。只是先國一位不太受寵的妃子，因為在爭儲的時候幫助過曲清澤，才被以太后之禮待著。
說起來這位太后娘娘也是個傳奇人物，在先國主跟前不受寵，在曲清澤心中卻深得敬重。她處事老道，恩威并施，后宮在她的管理下十分平靜。
不論后宮嬪妃是否受寵，均沒有受到苛待的。也不管家世多顯赫，都沒人敢牽扯到前朝，即便是親人間往來，也要恪守規矩。
正是因為如此，國主曲清澤才破格把她封為太后。整個南楚要論起身份尊貴，沒有哪個女子能極得上她了。
前朝后宮基本上都是息息相關，能分得這么清楚的，在各國歷史上也很少見。所以，納蘭錦繡才覺得這位太后了不得。
“太后明理，福安郡主的性情應該不會太差。”
卞煙青搖頭：“少主有所不知，福安郡主因為養在太后身邊，各宮娘娘都要敬著她。久而久之就把她養成了驕縱的性子，除了國主和太后，沒人能被她放在眼里。”
納蘭錦繡被她說得好奇了。母親沒生病的時候，在南楚的勛貴中地位極高，難道這位福安郡主也不把她放在眼里？
卞煙青被這么問到猶豫了一下，看樣子不太想說。不過納蘭錦繡的執拗，她也是知道的，素來是說一不二，只能把事情如實交代了。
福安郡主雖然驕縱，但也是個聰明人，十分懂得取悅太后和國主。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能在宮中無往不利。
她總要處處占著上風，在一次宮宴中冒犯了曲連冰。曲連冰為人雖然刻薄，但也不想跟個小輩計較，誰知福安郡主卻變本加厲。
曲連冰這輩子還不知道什么叫委曲求全，她便當眾教訓了福安郡主。福安郡主也沒受過這樣的氣，哭鬧著告到了太后那里。
那時候公主府風頭正盛，就連國主都要敬著曲連冰，更遑論是其他人。太后不可能替她出氣，為了給足公主府面子，還狠狠的教訓了她一通。
后宮中的寵兒，眾官員家眷爭相巴結的福安郡主，就這樣被禁足了半年。在皇家的相國寺中吃齋念佛，名為修身養性，實為閉門思過。
納蘭錦繡笑了笑：“看樣子是結了仇了。”
若不是福安郡主故意的，就解釋不通她在宮中，為何還要跑到外面的制衣坊來買衣裳。雖說外面總有新鮮的，但總歸不如宮里的好。
“一件衣裳罷了，她喜歡就讓她穿。”納蘭錦繡可沒時間和小女孩，因為得到一件衣裳勾心斗角。
卞煙青點頭稱是，她雖然也在意那件衣服，但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她擔心的是福安郡主之后會找麻煩，接待外國使臣家眷是何等重要，若是出了亂子可就不好交代了。
納蘭錦繡沒擔心這個，一個小姑娘想肆意報復，手段無非就是那些小兒科，還不至于讓她放在心上。
她為了安撫卞煙青，拿著宮裝去試。她覺得，只要她把這衣裳穿出來，卞煙青的所有糾結就會不見了。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徐錦笙這副皮囊確實絕佳。
事實正如納蘭錦繡所想，這件月白色的宮裝雖然不是極好，但勝在款式簡潔大方。更巧的是這衣裳的尺碼，竟然和她完全貼合，改都不用改，就像是量身定做的。
卞煙青一見就開心了，嘆道：“果然少主穿什么都好看，本來我還打算讓繡娘改一下，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然后讓她犯愁的事情又來了，她清秀的眉毛蹙了一下：“月白色的衣衫和那套頭面不適合，還要重新選一個。”
納蘭錦繡也是無語了，總感覺太過折騰，就說：“我去母親那找支白玉簪子就可以。”
“那怎么能行呢？”
“行的。我天生麗質，就是什么首飾都不戴也依然漂亮。”
卞煙青見她又變成了那副不正經的樣子，便什么都不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