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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泓煊冷笑。
他是玄甲軍的一員,圣上猜忌鎮北王府,所以,想把他扶植起來,用以制衡徐錦策。北疆之主從來都只有一個,他這個便宜侯爵來的還真是容易。
這是帝王之術,雖然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套路,但圣上樂此不疲。他在那把龍椅上坐的久了,猜測人心已經成為習慣。
總以為拋出這么個天大的恩賜,他就會感恩戴德,并且想要徹底取代徐錦策。但他低估了人與人之間的情義。
紀泓煊心中敬徐錦策為兄,若是沒有他的照拂,自己早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他永遠不可能背叛鎮北王府,更不可能背叛徐錦策。
紀泓煊特別不喜歡這種感覺,很壓抑,很多事情不由自己做主。心中所想只能壓在心頭,不能宣之于口,不能讓在場的人聽到。
高高在上的那個人,不知道他們北疆戰士在戰場上經歷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們流過多少血。他的一句話,就可以改變他們的命運。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紀泓煊暗中磨了磨牙,總有一天,他一定會不再需要承受這些束縛。他要做有發言權的那個人,沒人可以動搖。
永隆帝心情似乎很好:“從今日起驍勇將軍為軍侯,從三品。取封號這件事以及冊封典禮,依然交給禮部辦,內務府協同。”
禮部尚書嘴上應著是,心里也明鏡似的。如今大寧朝,只要是關乎紀家的事,就沒有一件是小事。禮部這個月別的事情都不用做了,一定要把這差事辦漂亮了。
早朝散了之后,紀泓煊和紀泓煥跟在紀泓燁身后,兄弟三人走在路上,一水兒的沉默。只偶爾遇見過來打招呼的朝臣,禮節性的回兩句。
一直到紀泓燁上了馬車,紀泓煊和紀泓煥依然跟在他身后,顯然是要和他同乘一輛車。紀泓燁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未語。
紀泓煊站在馬車邊上,擺出一副笑臉:“三哥你不讓我上車,難不成要讓我跟著車跑?”
紀泓燁隨手從車廂的多寶格中抽出一本書,低垂著眼瞼看,全然當做沒聽到他的話。紀泓煊最怕他三哥這副樣子,在一旁抓耳撓腮。
紀泓煥平時給人的感覺就是深不可測,再加上他容貌生得過于俊俏,讓周邊的人都會覺得他是個陰柔公子。
此時,他也是笑瞇瞇的樣子:“三哥,我們一路上騎馬過來,現下可是走不動路了。而且,老六的腿上還有傷,不知三哥能否讓我們搭個順風車。”
紀泓燁依然沒抬頭,是神情專注地盯著自己手上的書卷看。紀泓煥嬉皮笑臉的上了車,又對著傻站在車外的紀泓煊使了個眼色。
紀泓煊一向很敬重紀泓燁,這種敬重中還夾雜著仰慕和親近。他曾經胡鬧過,每次闖禍之后也不曾害怕,因為他知道只要有三哥在,就沒人可以把他怎么樣。
只不過上次三哥動了他,而且模樣看起來對他很失望。這讓他在三哥面前便不敢造次。回到北疆之后,他也想了自己對錦兒的感情,是真的很深刻,不過他們終究不可能在一起了。
他覺得自己對不起三哥,也一直在努力調整心態,只是感情的事,又哪里是理智能控制的?不過是把那個想法深深埋在心里,只敢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偷偷想想罷了。
紀泓燁等了許久也不見紀泓煊上車,他緩緩抬起頭,淡聲道:“怎么,難不成還要我請你上來?”
紀泓煊誠惶誠恐的上了馬車,用討好的語氣說:“長兄如父,就是再借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讓三哥請我。”
紀泓燁本來是排行老三,只不過前兩個哥哥和紀泓煊兄弟沒有感情,他們從始至終認可的,也就只有紀泓燁一個。
紀泓燁神色沒什么變化,依然是看著手中的書卷,只是淡聲問道:“你們還知道我是你們的兄長?”
“沒有一刻忘卻。”紀泓煊和紀泓煥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
“那你們回金陵之事,為何不提前知會于我?”
若是旁人問起各種原因,紀泓煊自然不會說的。只不過三哥問了,他自然不能隱瞞,就朗聲回復:“想必三哥也知道圣上猜忌鎮北王府,若是派了別人前來,只怕會遭了毒手。”
“所以你們兩個先斬后奏,就是知道我不會見死不救。”
紀泓煊十分難為的看了一眼紀泓煥,眼神中求救意味明顯。他從小到大最怕三哥,更怕和他這樣說話。
紀泓煥接收到弟弟求救的眼神,就接過話:“三哥一定是在我們一出發的時候就知道了吧!”
“嗯。”
“三哥既然同意讓我們來,現在就不要生氣了。”
紀泓燁手中的書緩緩合上,低聲說:“我知道你們的處境,也知道你們心中所想。雖然你們來了金陵,對于我來說無異于火上澆油,但我要怎么制止你們呢?”
紀泓燁的語氣中有頗多無奈。越是身居高位,手中的權利越大,做事情就越要小心謹慎。因為,他的一言一行都被人仔細觀摩著,稍有不慎就會引來猜忌。
紀泓煊和紀泓煥兩人緩緩低下頭,做受氣包的模樣。他們知道圣上猜忌,也知道三哥要保他們必然要費些心機,甚至還要承受不少風險。
只是,他們對徐錦策做不到坐視不理,更不可能不出手相幫。鎮北王府如今有困難,只有他們齊心協力才可以度過。
不要說是承擔些風險了,就是讓他們用命去換,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只是這事說到底還是對不住三哥,他們也有些愧疚。
紀泓燁看透卻也不說破,只緩聲說道:“你們如今都長大了,以后做事情要記住,萬萬不可猶豫不決,做了的決定也不要后悔。因為只要你心思不定,那既定的目標就無法完成。”
這話聽起來語重心長,像是長輩對晚輩所說。紀泓煊和紀泓煥互相看了看彼此,最終乖巧地說:“謹記三哥教誨。”
他們早就已經不是曾經的少年郎,也不再愿意聽從別人的訓話。但是紀泓燁于他們二人來說,就是彌補了童年中父愛的缺失。
他們就是年紀再長,在外面又有了怎樣光鮮的身份,到了他面前,還是只能做乖巧狀。對于兄長的訓話,也只能感受到親切。
“三哥,對于圣上要給六弟封侯一事,你怎么看?”紀泓煥說道。
“五弟心中不是已經有了計較么。”
“如今咱們紀家就在風口浪尖上,三哥可有應對之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紀泓煥心中擔憂,他對紀家雖然沒什么感情,但母親在,三哥也在,他總是不希望紀家出事的。如今聽到紀泓燁這么說,知道三哥早就做了準備,心里稍安。
“你們這次回來不要多留,等封侯之禮完成,就近快動身回北疆。”
紀泓煊也知道金陵城是個是非之地,當然是不便久留。只是禮部那里只怕是快不了,要是圣上要借此拖住他們,只怕半年時間也不算什么。
紀泓燁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低聲說:“禮部那邊我會讓人盯著,你們就放心在府里待著好了。”
紀泓煊和紀泓煥點了點頭,三哥心思縝密,聽他的一定不會有錯。
紀泓燁沉默了一會兒又叮囑:“這幾日肯定會有不少人,借機要同你們親近。你們回去就想個理由,往府里送拜帖的人,一概拒絕。”
紀泓煊撓了撓后腦勺,看起來有些傻氣地問:“那我們要用什么理由?”
他整體上還是比較率真的性子,覺得同一個借口難以用多次,更何況是他和五哥一起拒絕。
紀泓燁無奈:“稱病。”
紀泓煊還想要問怎么裝病,裝什么病。但眼睛觸及到紀泓燁后,就自動放棄了。他覺得自己此時如果再問,三哥大概會不高興的。
雖然他還想不出要裝什么病才能騙過眾人,不過他想著五哥聰明,心中一定早就有了打算,他回去就和他串一下口供。
之后幾個人相對無話,一直到馬車到了門口,看著牌匾上“紀府”兩個大字的時候,紀泓煊才說了句話。
他說:“還真是久違了。”
紀泓煥也在看牌匾,眼睛里一片平和看不出什么情緒,只是心里卻早已經翻江倒海。
他在想,當初六弟和他一起離開的時候,他們就想過有一天一定要衣錦還鄉。他們要讓當初欺辱他們,看不上他們的人后悔。
而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他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平靜。他發現在北疆的這幾年,戰場上摸爬滾打,一次次死里逃生。已經讓他的價值觀改變了。
他不再在意別人怎么看他,因為那些人不過也就是侍妾或是下人,對于他來說,他們什么都不算。甚至,根本就不配讓他正眼相待。
他們從北疆帶來的士兵,不遠不近的跟在千機營的侍衛身后。人數雖然不多,但武功和智謀都是玄甲軍中的好手。
紀府曾經最不受重視的兩個庶子,如今有了這樣的排場,也算是衣錦還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