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智知道相爺發脾氣的時候是了不得的,他不敢再說什么,行了個禮就要退出去。心中還暗道:“齊蓮生也該死,死了最好。”
可是他還沒走出門口,就又被宗玄奕叫住了。他臉色陰沉的更厲害,一雙如冰的眼眸中,要是隨時能射出兩道利刃來。陳智覺得,相爺的眼光都快能把他殺死了。
“相爺還有什么吩咐,屬下這就去辦。”
宗玄奕很想大罵他一頓。陳智是什么人,他心里是最清楚不過的。那么會察言觀色的一個人,又怎會不知他剛剛說的是氣話。
“你現在倒學會順著我了,我讓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陳智感覺很冷,相國這陰森森的語氣,快讓他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畢恭畢敬的回答:“屬下從來都是這樣,最聽相國的話了。”
這話宗玄奕挑不出任何毛病,他冷哼了一聲:“你現在就帶人去紀府,盡量說服紀泓燁,若是他依然不同意的話,本相就只能親自去了。”
陳智想不通,相國為何這么看重齊蓮生。雖說他是有些怪才,可以殺人于無形,可以做很多別人做不來的事。
但是說句公正的話,相府中的百十門客,哪個是平凡人了?若不是有才華、有建術的,相國又怎么可能看得上?
相國對任何人的容忍度幾乎都是零,除了陳忠。陳忠是個楞頭青,本來就是個一條腸子通到底的直性子,老娘又在部隊磨練過許久,是個耿直到不能再耿直的人。
陳忠有時候冒犯了相爺,相爺大多也會既往不咎。除了陳忠外,還真沒有誰能像齊蓮生這樣受寵。雖說受寵這個詞用在這里不太恰當,但陳智也懶得想別的形容詞。
“屬下這就去辦。”陳智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站住!”
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陳智又是愣了一下,他不知道相國有什么還不滿意。
宗玄奕此時正側著臉,面頰在光影中顯得有些朦朧,讓人不太能看清神色。他的聲音沒了剛才的冷戾,摻雜著一股無力感:“我讓你查的事情怎么樣了?”
陳智知道相爺說的是什么事,事情他早就查清楚了,不過是一直壓著沒說出來。不是他有私心,也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相爺對紀泓燁的先夫人徐錦笙一直念念不忘,人家掉到了護城河中,尸體都被打撈上來了,相爺偏偏要說她沒死。
這也就罷了,還讓他去北疆查。斷定了徐錦笙是詐死,而是抽身回北疆了。他讓人在北疆查了,最后的得回來的消息是:名樂侯就是徐錦笙。
這消息如果讓相國知道了那還了得?名樂侯在金陵的時候處境不好,在慧王府受了折磨,又被那么多人算計著。
相國如果知道了,絕對不可能冷眼旁觀。名樂侯可是掌著驚云令的人,多少人對她虎視眈眈,哪個人招惹上她,就要替他處置善后。
若是尋常的麻煩,自然不怕。但驚云令有著讓人畏懼的力量,那一個東西就能攪得天下大亂。這種麻煩絕對不能沾上,人家紀首輔都要和名樂侯劃清界限,更何況是他們相府了?
“我在問你話,你為何半天都不回答!”宗玄奕擅長玩弄權術,本人又是個十分敏感的,陳智一點猶豫都逃不過他的眼。
陳智怕被他看出端倪,就躬身行禮,借機收斂好自己的面部表情:“屬下剛才有些懵,一時沒明白相國問的是什么事。”
宗玄奕不語,也不知看沒看出來他是在說謊。
“屬下讓人在查,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你吩咐的人是不是沒盡心。”
“都是信得過的人,不敢不盡心去辦。”
“那么一個大活人就在北疆,他們怎么可能這么久都查不出來!”宗玄奕的聲音驟然轉戾。
“徐錦笙是鎮北王府的郡主,身份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她如果真的回了北疆,不可能發現不了。”
宗玄奕本來筆直的身軀明顯的彎了一下,就像是一個正襟危坐的人,忽然間卸下了端正,看起來有那么一絲絲的可憐。
“她如果不去北疆,那她還能去哪呢?”宗玄奕的聲音有些飄忽,語氣也是淡淡的。在這樣的夜里,有幾分纏綿不盡的凄涼感。
“她如果沒死的話,想必也不會回北疆,也許我們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陳智見宗玄奕依然沒反應,就又說道:“她詐死就是為了隱藏身份,又怎么可能回去?”
“她如果不回去,又能去哪?”
“天大地大,總有她容身的地方。”
宗玄奕搖頭:“她一個弱女子,沒有親人依靠,一個人去江湖飄零嗎?那得吃多少苦……”
他忽然想起了多年前,想起他還很年輕的時候。她就說過,若是能踏遍大寧的大好山河,同他做一對不用受規矩束縛的自由人,那也是極好的。
她的心愿始終很簡單,能和他在一起,能行醫濟世,能走遍大好山河,領略各地的風土人情。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生一個女兒,一個長得像他的女兒。
她總說他模樣生的那么好,若是能有一個女兒的話,那一定是傾國傾城的。金陵城里雖然富貴,可人的心眼兒都太多了。她希望女兒能和他們一起過些平凡日子,不用總是擔驚受怕。
他很快又想到了他們上次見面,她對他說的那些絕情的話。她恨他,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她嫁給了別人,再也不會同他在一起了。
胸口一陣刺痛,他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處,是否真的尚在人間?但他必須要相信她還活著,不然生活漫長,他要依靠什么撐下去呢?
他之所以會那么包容齊蓮生,不僅僅是因為他能為自己做事,更重要的是齊蓮生有一門別人不會的技藝,那就是換魂。
她借用了徐錦笙的身體,成了紀泓燁的妻子,讓他搶也搶不回來。那他就要在找到她以后,把她的魂魄重新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那個人會嫁給他,會成為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了這層關系,這世上便沒人能夠奪走她了。曾經他讓她失去的,他欠她的,他一并還給她。
可現在是他連她在哪里都不知道。他怪自己,為什么在她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沒能好好把握住……
陳智被宗玄奕的表情嚇住了,他愣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心里甚至有些懷疑,他的做法是不是錯了?
相爺自從夫人去世之后,整個人就變了很多。他真的沒見過他露出這副表情了,只有在夫人死的時候,他這么痛苦過。
“相爺,屬下已經讓人去找了,只要人活著,就一定能找到的。”陳智在想,名樂侯到底去了哪,會不會早就在人們不知道的地方死了?
“盡力去找吧!”宗玄奕朝他揮了揮手,看起來有些無力。他自己回到寢房之后,依然是對著那株云飛雪發呆。
她離開之前,讓他照顧好這株藥材。他一直記得,即便是病的很嚴重的時候,他也是親自來打理的。
云飛雪長得這么好,她見了為什么不開心?他明明已經知道自己錯了,她為什么就不能給他個機會?
“錦兒……你到底去了哪?”宗玄奕的手指輕輕觸摸著云飛雪的葉子,就像是在觸碰那人的臉。
夜深了,他脫了身上的外袍,準備再睡一會兒。只有睡著了,時間才會顯得不那么漫長,他才會忘卻孤枕難眠的滋味。
床榻上被子明顯有道起伏,很平緩的一個弧度。宗玄奕看了,眉眼瞬間冷了下來,他站在床榻邊上冷聲道:“誰讓你進來的?”
被子里的人依然不動,看樣子是想和他抗爭到底。
宗玄奕的耐性已經到了盡頭,忍無可忍了。他伸手把被子扯了下來,陰森森的看著床榻上的人,那模樣,活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剝了。
“相爺,寒夜漫漫,奴婢只是想給你暖被褥。”花戎白委屈巴巴的,眼睛里水光瀲滟,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她容貌生得好,一動不動的時候都人比花嬌,更何況是這副樣子。
宗玄奕卻是越看越心煩,他當初怎么會因為這張臉看上她?她容貌是和錦兒相似,但性格確實一點都不相像。
錦兒從來不會故作可憐,她即便是有求于他的時候,也總是笑瞇瞇的。眼睛像星辰,下巴上的那兩顆小梨渦,笑的時候最好看。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進我的寢房。我看你是舒坦日子過久了,連我的話都敢不聽了,是吧!”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想,相爺身邊不能沒人伺候,奴婢……”花戎白骨子里是很怕宗玄奕的,她今天是仗著膽子來的。
“你可真敢想,也真敢做。你就不怕惹怒了本相,小命不保么?”
花戎白身上只穿著小衣,面料十分單薄,此時抖成一團,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被嚇的。她心里暗自后悔,自己不該聽了別人的話,腦袋一熱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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